115、风声鹤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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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当我坐在尔德堂的后厅里，才明白白乙涵所言非虚。
柳三的体力已经恢复六七成。
遮遮掩掩来到快哉城的时候我问他“如果白乙涵能猜到尔德堂和天下堡的关系，会不会别人都能猜到？”
柳三笃定地摇头“七杀教的情报网非常强大，否则也不能写出阎王债。其他人没有这么灵通的消息，尔德堂还是最好的去处。”
在厅堂里喝了杯茶的时间，一个身段颀长的男子拿着一叠信件进了屋，朝柳三行了个礼：“主子，最近搜集到的有关于形香城的情报全都在这儿了。”
柳三接过信件，取了最上面一封拆开，其余的放在檀木桌子上。
我仔细打量站在面前的男人。
这人脸上的线条棱角分明，从下巴到肩膀肌理平滑结实，身上没有一丝赘肉，一看便知是个身手利落的男人。他亦回望我，眉目清朗，表情和煦。
“夏姑娘，在下钟律然。”
“你好。”我有些讶然，“你好年轻啊，我本以为尔德堂的首领是个老头呢。”
钟律然闻言并没答话，微笑时脸颊两侧的酒窝突显出几分可爱的稚气。
柳三仔细阅读情报，我坐的离他近，也跟着扫了几眼：
“……人心大乱，皆畏惧边海瞳现世，武林大会至此取消，韩颓当仍任盟主一职，追杀柳展颜、夏雪瑶和……唐门弟子？”
一路上走过的各个城里，悬赏的我和柳三下落的赏金越涨越高，搜索我们的人也如一窝生育期的蟑螂一样越来越多。
追杀什么的，都是早能料到的。
可是……“为什么会追杀唐门？”
“边海瞳本是唐家的后代，唐门在这次事件里牵涉颇深，别有用心之人多半会煽动说是我与唐门搭成了某种协议，互相帮助，平分藏宝图什么的……”
柳三把这封信放在一旁，又取了压在下面的那一封，展开一看，眼睛蓦然睁大。
“……柳永晴暂居天下堡堡主之位，因其父兄之事与楼炆印绝交。天下堡有沈小王爷暗中支持，柳永晴暂无性命之虞……”
看起来似乎是好消息，实则背后暗流涌动。
柳三的脸上瞬间血色尽失，抬头看着钟律然：
“大哥和二哥出什么事了？”
柳三问的这一句也是我想问的。
若是柳末寒与柳风眠仍在，怎会让柳永晴这个毛头丫头接管天下堡？
“大公子与二公子中了唐门的奇毒，昏睡不醒……”
“什么时候的事？”
“五日前。”
“五日前……”柳三喃喃自语，“他们下手好快。”
这一消息不啻于惊雷炸响，我的心好像被野兽的爪子乱挠一样的焦急难受。
他们有危险，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幸而柳三片刻就恢复了冷静：“有没有详细的消息？”
钟律然摇摇头，“属下无用……形香城已经封城，大公子二公子的住处更是守的滴水不漏，他们中毒的消息本也是一直被封锁的，一个弟兄千方百计也只能查到只言片语……只是有些由此而来的传言，不知此时当不当说？”
“但说无妨。”
“毒药是下在早茶里，又因为那天老堡主的替身被您杀死，江湖上便有传闻说，是您与唐门联手出此毒计，弑父杀兄，想要把天下堡的权力拦于一身。再兼之艾家姐妹的死与唐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武林大会的追杀名单里，把唐门也列进来。”
柳三目光湛然，“罢了，他们总归是要为我罗列罪名。大哥和二哥只是昏睡？”
“万幸是没有危及性命。”
“事情绝不是这样简单——那毒药是下在饮食里，致人死命的毒药或是气味或是颜色怪异，像我大哥那样心细的人总能发现端倪……唐门的人多半是退而求其次，用了无色无嗅但能让人昏迷的药下在饭菜里，想等他们没有自保能力时再派人下杀手。”讲到这里，他的眼神突然凌厉起来，“他们中毒的时候身边还有没有别人？”
钟律然沉吟半晌：“除了侍女侍卫之外，碧玉楼夏青木公子正巧当时在场，不过他急匆匆赶来，没有和两位公子一起吃饭，并未中毒……”
柳三听到这里，脸上居然浮现了淡淡的笑容：“有他在就好。他和我二哥关系亲厚，一定不会让别人害死二哥。”
看着柳三如同月破霁云的笑容，我先是目瞪口呆，接着头疼欲裂地呻昤一声。只差没吐血了：“青木他……他……他真的靠得住吗？”
“当然了。”柳三不知对青木哪来的信心，“你不了解你这个弟弟，他平日里糊涂，但一定能守住对他重要的人。”
他讲这句话时不知想到什么，声音和脸色都柔和不少
见他都那么信任青木，我自然无话说。
柳三又问钟律然：“有没有碧玉楼夏楼主的消息？”
“回主子，碧玉楼在形香城下榻的庭院被重重守住，但并没对碧玉楼中人过于为难——阴间入口，除了夏楼主，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守住。”
我长长松了口气。
其余的情报大部分是关于其余各派的行动，有一条是讲天下堡前堡主柳闲歌的遗体已被火化的消息。
柳风眠和柳末寒都昏迷着，不能戳穿这个“柳闲歌”的假面具，但幕后的指使者当然会尽快烧掉尸体，以免节外生枝。
最后一个信封比之前的都要厚很多，柳三展开信纸，只匆匆扫了一眼便赞赏地看向钟律然，“律然，这件事你想的很周到。”
我好奇地凑过去，“颜庆”、“灭门”两个词直直地闯入眼帘。
“你在查颜庆？！”
“嗯。”柳三一目十行地看着情报。
我的心脏怦怦乱跳，想起当时因为颜庆喂的药差点与韩颓当弄假成真，一张老脸顿时通红。
“夏姑娘是知道什么内情吗？”一直不动声色的钟律然反倒是注意着我的动静，看到我古怪的脸色立即敏锐地发问。
柳三经他那么一说也抬起头，问询地盯着我。
我挠了挠头，“你们怎么想起来去查颜庆的事？跟我们现在的处境有什么联系吗？”
柳三温和地解释：“其实最开始我也没头绪，但唐门在这件事里牵涉太深了——韩颓当刀上涂了唐门的剧毒，之后唐恋侬来捉我们，再到刚才知道的，大哥和二哥中毒。江湖上想捉住你我的大有人在，可是唐门做的这些事，阴谋的味道太明显了。”
“……”
“唐门的毒药中有一种药粉，附着在人身上有淡淡的香气，只有一种经过训练的蛇才能闻到，唐门就是用这种方法追踪别人。韩颓当的刀上既然有毒药，也许也会有这种药粉，所以唐恋侬才能那么快追来。”
钟律然此时说：“属下昨日得到情报，两日前随着唐恋侬进城的大都是江南剑门的人，他们并不知道主子和夏姑娘在那儿。江南剑门的大少奶奶是艾家人，被唐恋侬杀死。他们其实是发现了唐恋侬的踪迹才追踪而去。”
柳三接口：“唐恋侬找到了我们，但她一个人能打赢我们的几率其实并不大，便想办法引人过来捉住我们。唐门里尽是心狠手辣之辈，这次怎么会那么好心？唯一的解释是，唐门有同谋，就在那些大侠中。”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这跟颜庆什么关系啊？”
“正因为唐门是唯一的突破口，才顺着这条线往下查，联想到之前艾家几姐妹被杀的事情——艾婉儿身上被抹了剧毒害死了艾凌，唐恋侬之后又毒杀了艾家三个姐妹。没错，唐门是嗜杀，但若是没有特殊原因，为何费尽心思对艾家赶尽杀绝？是不是艾家知道了什么秘密？想到这一点，就要查查艾家在这一段时间内有没有发生什么蹊跷的事情……颜庆是艾家的亲近，被灭门的事情十分蹊跷，律然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他冲钟律然赞赏一笑，又拍拍手里拿着的情报，“雪瑶，你知道什么内情吗？任何细节，都可能非常、非常至关重要。”
我干巴巴地，非常详尽的把当时在洛城的遭遇叙述了一遍。
听到春|药这一出的时候，柳三和钟律然讶然对视。
我羞愧至极，像犯错的小学生一样垂着头。
“然后呢？”
我讲到它无药可解，我本以为自己会死掉，谁知最后没死，夜里过夜时边海瞳上身，差点刺死韩颓当。
越是往后讲，钟律然和柳三的脸色越差。
“第二天他就护送我到了曲荷楼，之后的事情你们都应该知道了吧。”
“律然，你着人去查查韩颓当——给你五天时间，从他出生开始，一直到现在，所有的情报，五天之后我都要看到。”
钟律然应了一声，立即推门而出。
“等等——查他，他有什么不对吗？”尽管听到柳三这样下令，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第一，颜庆下在酒里的药对常人来讲确实不能解，但边海瞳的身体不怕毒药，过了发作的时辰你还没死，韩颓当一定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什么假的草药只是随口扯谎应付你的，免得打草惊蛇；第二，颜家灭门的凶手武艺高强，不在我之下，我不能不对他生疑。”
“然后？”
“第三，大暑时节到来之前，皇上总会带着宠妃去承德避暑，稻城是从京城到承德的必经之路，圣驾一般会在稻城停留一晚，住在当地乡绅处，今年据说要住在颜庆府上。自从这件事定下来后，韩颓当就开始不断对颜庆示好，送了好多西域骏马……你说，这事是不是有些巧？”
“……你是怀疑，韩颓当贿赂了颜庆，达成了某些不可告人的协议？”
“差不多吧。其实颜庆也仰仗韩颓当在江湖上的势力，谁知因为你，韩颓当威胁说要杀了他。从查到的情报来看，他送了封信给艾家求助，谁知信刚送到，满门都被人杀死。也许他在心里讲了什么秘密也说不定，害怕艾家姐妹泄露，干脆——”
正在此时，大门被人猛力撞开，两个浑身是血的人踉跄着冲了进来——其实准确地讲，是一个人、架着另一个人冲了进来——
冲进来之后，清醒的那人体力似乎已经消耗到了极限地摔倒在地，架在他臂弯里的人也随之倒下。两个人身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无论脸庞，头发，衣服，无一不沾染肮脏的泥水和血水。
清醒着的那人手里提了柄剑，显然是经过恶斗，剑刃豁的不成样子。躺在地上时，从手指到嘴唇都因力竭而发抖，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身体极差，呼吸时发出破风箱一样难听的响声。他的嘴唇翕动，想说话却又没有力气发声，眼泪冲淡了脸上的污泥和血液，划出一条小道，脸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狰狞，血汩汩流下。而他的同伴则是静静的，宛如已经死了一样。
我眨了好几次眼睛，才猛然意识到这两人是谁。
刹那间，一股辛辣的，仿佛能麻痹心脏的震惧，涌遍身躯四肢，每一个细胞。
作者有话说
第115章 风声鹤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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