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夜 梦无边》二月暖

33、第十四夜

　　不管外头闹得如何的风起云涌，小院内依然是一幅风和日丽万事太平的样子，除了——冷情了些。小院里可供差遣的仆从实在是少得可怜，先前在杳山上没有半个仆从，我们也是照样的过日子，可来了这边被好吃好喝地供养了这么一段时间，竟是活生生把骨头里的懒惰劲儿给养了出来……

　　院内的仆从们也一个个神色匆匆的样子。据说，七皇子占了皇宫，软禁了皇上。据说，七皇子还勾结了出云城的大军，浩浩荡荡地朝华都压过来。还据说……反正，人心惶惶的，没一件是好消息。可是师父却还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

　　瞧他那个样子，便知道，他一定暗地里早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当了……要不然，不可能中的可能便是他真与华天锦那厮一起疯了，不过，这必然是不可能的……我又愁些什么……

　　叹了一口气，软趴趴地趴在桌子上：“小盛香啊……师姐我无聊啊……”

　　一旁举着本书的盛香微微侧目看我，面上波澜不惊，对我这每隔半个时辰便必然要发作一次的唠叨早就习以为常，只看我一眼便再不加以理会。

　　忽然小俊眉一蹙，只听一声轻啸，一支黑色的羽箭“叮”地一声破窗而入，稳稳地扎进屋内的一根柱子上。

　　我与盛香面面相觑，楞了一下，只见那支羽箭上似乎还绑着一样什么，于是，盛香上前将它小心地解下，一看，是一张油纸包着的信。

　　“上面写了什么？”我探着脑袋疑惑地问。

　　盛香却是猛地将信一收，若有所思地看向我：“没什么……”

　　“你看你那样子，怎么可能没什么事！快给我看看！”我不满地扑上去便要抢他手中的信。却被他灵巧地一闪，轻飘飘地便脱离了我的魔爪。唔——欺负我轻功没他好！

　　“这信上说的都是大事儿，与你无关的，你就别瞎操心了……”他微微瞪我一眼，飞身出房，“我去找师父商量事……”

　　一晃眼，便不见了踪影。

　　师父早早地便回来了，命人张罗了一大桌子的美味，笑盈盈地拉着我坐下。

　　“咦，盛香呢？”我向门外张望着，从来都是一起吃饭的，今个儿这孩子跑哪里去了？从下午出去就一直没再见过他的影子。

　　铃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歪着脑袋眨眨眼道：“他洗澡呢……”

　　我愣了一下，洗澡？这个时辰？咦——小盛香洗澡，铃铛又是怎么知道的？暧昧的目光嗖嗖地向她身上扫射。

　　“诶，小姐可千万别误会，我不过是恰好被抓去帮他准备洗澡用的花瓣了，所以才知道的……”铃铛连忙辩解，眼神无辜极了。

　　“哦……”晃悠着在师父的身旁坐下，揪揪他的衣袖，“师父……”

　　“嗯？”笑着睨我一眼，率先给我的碗里夹了一筷子的菜，“吃吧，不用等他了……”

　　师父就是好，一眼扫过去，满桌子都是我喜欢的菜色，满足地埋下脑袋，开动！嘴里不忘胡乱地说道：“小盛香什么时候也喜欢上洗花瓣澡了？不会是我给带坏的吧？”

　　他微微一笑，又是一筷子的菜，我的目光刚落到哪个盘子上，他便迅速地以筷子运送到了我面前的小碗里：“大概吧……你作为师姐的影响力终于发挥出来一些了，不开心么？”

　　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真的？”

　　“呵呵……当然是真的，师父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哼！”佯怒地瞪他一眼，不就是现在么？

　　不过，一想到小盛香白白嫩嫩肉肉嘟嘟地躺在一大堆的花瓣中的样子，心下就有些怪异的好笑。又不是女孩子，泡得满身香香的做什么？引蝴蝶？引蝴蝶做什么？做实验？……

　　呃……

　　果然是怪怪的……

　　忽然想到下午不知从哪里射进来的那支黑色羽箭，心里咯噔了一下，忙扯着师父的衣角问起来：“师父，下午的时候从外头射进来一支箭，上头绑着一封信，小盛香他给你看了没？”

　　他微微楞了一下，眉头不可见地蹙了一下，随即展开，若无其事地为自己夹了一口菜，答道：“看过了……他下午尽和我商量这事儿了……”

　　“是什么事儿呀？”我好奇心不灭，“我本来也想看那封信的，结果他躲来躲去的就是不给我看，我轻功又没他好，现在个子也没他高，怎么抢都抢不过……”说着说着，就嘟起嘴巴，一副撒娇着告状的样子。

　　他无奈地笑着：“没事儿，以后好好练功，浅浅的轻功发展空间很大，还是很有机会超过盛香的。放心吧，师父我无条件支持你……”

　　瞪他，明摆着幸灾乐祸！

　　一顿饭结束，拎起小手帕擦擦嘴角，小盛香却还在泡着花瓣澡……

　　“早说过不用等他的，”他挥手招来个小丫头吩咐，“准备点清淡的送到盛香房里去吧。”

　　“诶诶诶，下回弄花瓣儿的时候记得帮我的份也准备上……”

　　师父一句话，便让小丫头红了脸忙不迭地点头，也不知道将我后来说的那句吩咐给听进去了没……

　　“浅浅……”他忽然出声。

　　我愣了一下，扭头看向他：“嗯？”

　　他笑得温和：“没什么事儿，就是想告诉你，咱们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说着，他的目光转向遥远的天边，那边，是家的方向么？我的心头不期然地猛跳了一下。

　　本来，我们一行人住在安国公府里，遇到堂堂的安国公大人并不应该是什么奇事的。

　　可是，今早安国公凤黎造访我这个偏僻的小院，却是出乎意料的。师父照样早早地就不见了人影，而小盛香也不知道是不是泡花瓣给泡坏了脑袋，腻歪在房里到现在也没见人影。小仆从将凤黎请入小厅内时，便只有我一个人强撑起故作雍容的笑容迎接他。

　　规规矩矩地向他行礼，被他一把扶起来。

　　“浅浅姑娘不必多礼。凤黎担当不起。”一句话，四两拨千斤，说得我心里有些怪怪的不是滋味。

　　他却是浑然不觉，神色黯然，面容带着掩饰不去的疲惫。

　　“不知，安国公今日来有什么事情，家师正巧出门了……”我困难地斟酌着用词开口道。

　　“浅浅姑娘不必如此见外，直接叫我凤黎就可以了……”他有些扭捏。也是，安国公安国公的，说起来的确拗口得很。只是直接呼凤黎貌似，也有些越矩了……

　　“那，凤大哥，不知有什么事情么？师父他们都不在呢？”言外之意，这边儿说得上话的都不在呢，您找我这个说不上话的能有什么事儿呀？忘记了哪个谁谁谁说过来着，对比自己年纪大的男人喊哥哥总不会太错的。

　　他脸微微红了一红，道：“我倒不是特意来找大师的……”

　　“？”我满脸的讶异，难道是来找我的？

　　“我是来找浅浅姑娘的……”

　　我下意识地便戒备起来，姐姐找我聊过天，这回，换了弟弟来了？

　　没想到的是，这个凤黎却似乎与他姐姐大不相同。满身溢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看起来没什么攻击力，说的话也不带什么攻击力。

　　无端地扯了扯这些日子来在他府里过得如何吃得如何住得如何各种各种豆还合意否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事儿，绕了大半天，终于奔上了正题——

　　“浅浅姑娘可知道外头现下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他抿了口茶，轻声问。

　　我本来就不擅长应付那一长串的开场白，见他终于转入了正题，暗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答他：“大概知道一些吧……”

　　“既然知道，还能如此淡然地坐在这小院中，凤黎真是佩服姑娘的定力。”

　　“这本不是什么定力不定力的关系，不过是我相信我家师父而已。师父说了没事的，就一定会没事。”我微笑着坚定地回他。

　　“是么……”他若有所思，“大师非凡夫俗子，确实……不过，大师是久居山上不问世事的人，对权力争斗的事情未必能一一参透……”

　　他犹豫了一下，神色有些闪躲，托起茶盏小抿一口，遮住嘴型时轻声道了句：“总之，还是小心些为好。”

　　不知是为他的异样的神情所扰还是其他的什么，我的心头又是猛的一跳，探寻地看向他，他却已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接着又随意聊了两句，便起身匆匆离去。

　　临走前脚步怔了怔，道那安国公府后院养了两匹银毛飞燕骑，较我与小盛香之前用的那种千里驹还要稀有，奔跑起来速度如飞，乃稀世珍宝也。

　　我困惑地托着下巴想着，他这是什么意思……又嘱咐我小心，又为我准备马匹的，且那马匹还只有两匹而已……到底所为何事……想了半日，还是想不通……

　　下午的时候，一直窝在“闺房”里的盛香终于千呼万唤地出来了……

　　我探着鼻子就朝他冲过去，绕着他嗅呀嗅，嗅呀嗅：“哇……小盛香你真香啊！比我都香了！”

　　他脸微微地红了起来：“有么？”

　　“有！”瞪大了眼睛，这孩子这是在害羞？

　　“别逗他了……”师父竟在大下午的就回来了，呵呵地笑着，“过阵子就淡了……”

　　“师父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我困惑地问。

　　“我回来找盛香商量事情……你自己一边儿玩儿去哦……乖……”一副好笑的哄小孩子的神情，忽然想起来什么，道，“你四师姐怀孕了，浅浅你要过去王府陪陪她么？”

　　我一惊，凤秋？怀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