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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   明明一样的路程,苏初安却觉得回程慢了许多。
      船上晃晃悠悠,晃得苏初安昏昏欲睡。然而越是混沌,越是觉得清醒。
      “宋云渊。”苏初安轻声叫了一声。
      宋云渊就坐在不远处,看着一盏茶的时间都未翻动的那一页。闻声放下书,快步走到榻前,“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苏初安摇头,神情却奄奄,“你可有事瞒我?”
      宋云渊愣了一下,摇头道:“没有。”
      苏初安盯着他地眼睛注视片刻,宋云渊丝毫不闪躲,苏初安翻了个身转过去,“那日在刘府搜出来的信,你没什么好说的?”
      宋云渊把苏初安的身子掰正,让他一定要面对着自己,坚定道:“我发誓,我从未骗过你。”
      苏初安只是随口试探,却没想到宋云渊竟然有这么大反应。看来,定是有事瞒着他,也确实,这不叫骗。
      路上颠簸,显然不是问清的好时候,苏初安只得闭目养神,去想另一件事。
      信上是母亲的笔记,却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与族人联系无可厚非,也没有涉及要紧之事,更谈不上谋逆。只是,谁会留着自己杀人的刀呢?刘光昊兄弟二人怎么会留着这么大一个把柄在自己手上?他这个根可没有除干净,刘氏兄弟二人就这么肯定自己查不到他们身上?亦或者是,即使知道自己双亲是被贼人诬陷也绝无为父母正名的可能?
      一张张熟悉的脸庞闪过,或友或敌,或亲或疏。父亲的怜爱,母亲的鼓励,江子尤的惭愧,王坚的沉默,宋老侯爷的夫人及时伸出的援手,甚至,宋濯的注视。
      苏初安无端思忖出一丝怪异的笑容来,或许,真相快要来了。
      宋云渊正在给苏初安捏腿,江上湿气重,苏初安的老毛病又犯了,唯有热敷和按摩才能让他觉得舒服些。正捏到膝盖,苏初安就把腿蜷起来,想要下床。
      宋云渊连忙说:“怎么,要出去吗?我刚刚听竹青说下雨了。”
      苏初安掀被子的动作一顿,“我去窗边坐坐。”
      苏初安喜欢听雨声,细雨濛濛时,拍在窗棂上,就像亲人在耳语,雨略大些时,像父母的切切叮咛,有力量,却不严厉。大雨时,像父亲挥剑事甩出的剑风,强劲有力,像自己肩膀上的母亲的那双手,坚定不移。
      雨出乎意料地势力渐大,宋云渊把自己的阵地从窗边移到窗边。自己手下,是苏初安那双可在瞬间取人性命却在此刻柔弱似无骨的腿。
      苏初安的胳膊撑在窗棂上,闭目听了许久的雨声,突然说道:“宋瑾瑜。”
      宋云渊是头一回听到他喊自己的字,一时之间竟愣了片刻。还未等他回话,苏初安又说:“回去之后,我想先问候一下太夫人。”
      宋炚铭已经做好了马上要来的风雨,没想到苏初安却是先去了侯府,心中默默松了口气。想来,他已经是知晓了些事情的吧,否则怎会在这种关头,去见老侯爷的遗孀。

      苏初安不敢停搁,刚踏上京都的土地,,让人取了自己从前的衣服,换回女儿装扮,片刻不肯稍歇去了侯府。太夫人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也在等着她。
      苏初安的面具带了三年,换回苏长乐的本体时,竟还有些不适。行至门前,苏长乐才觉察出自己心中由来已久的紧张感,朝宋云渊看了一眼,先他一步踏进门槛。
      “太夫人。”苏长乐行福礼。
      太夫人和蔼可亲,把人扶起来,柔和道:“云渊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会心疼人,刚回来就匆匆忙忙赶过来。”
      宋云渊直呼冤枉。
      苏长乐微微一笑,“是长乐不懂规矩,未递拜贴匆匆登门,还望夫人莫怪。”
      太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何来责怪?”
      苏长乐乖巧低头,“谢太夫人。”
      太夫人拧眉佯怒,“还叫太夫人?你该唤我一声表姨母。”
      苏长乐微微一笑,却并未应承。
      太夫人知她何意,并不强求。拉着她坐到自己身旁,往身后使了个眼神,身边婢女转身,从屋里捧出一个木盒,便行礼退下了。
      宋云渊本也想留在这,被太夫人一个眼神给顶回去了。
      宋云渊贴在苏长乐耳边低语:“我刚回来,有些事要去处理。”
      苏长乐点头,“去吧。”
      “等我回来。”

      宋云渊走后,太夫人把木盒推到苏长乐眼前,
      苏长乐打开一看,只消一眼,便认得。“这是,忘忧草?”
      “是。”
      苏长乐轻轻抚摸,太夫人又拿出一块印章。
      “当年白族突遭祸事,你母亲便把这些东西交于我保管。”
      “忘忧草是什么,想必你已知晓,那我就说说这枚印章吧。”
      “白族隔世太久,有些胆子大的人偷偷离族,有了前人做典范,出族的人越来越多,散落在各个国中。或许是天意,让他们逃过一劫。”尽管时过境迁,太夫人说到此处,依旧悲恸。
      “你母亲出族,是带着任务的。她是族长亲自指派的使者,受族长之命,找到我们这些散落在外的族人。”
      “鹰隼族自分裂始就想要吞并白族,用忘忧草研制毒药,用以控制民众人心。可没想到,贼心不成,先被刘氏灭了族。又偷了秘方,反被用到鹰隼族人的身上。”
      “你母亲已经把这些流落在外的族人一一找到,白族的存在碍了太多人的眼,以防万一,你母亲便通了一条联系线路,不认人,只认章印。”
      苏长乐听得心不在焉,听到这竟然还在想她母亲的那个背影。
      “其实我们这些人联系起来,并无意谋图什么,只是以防万一,是个退路。可没想到刘氏野心如此之大,控制了鹰隼族还不甘心,竟然妄图毁我禁地,种养忘忧草。”
      “忘忧草并非随处可种,也并非悉心照顾就能长得出来的。族中禁地能长得出来,是因为那片土地下面,埋着人的尸骨。”
      腐烂血肉里,才能长出那亦正亦邪的东西。血肉的红,也染红了草的茎叶,白骨表示它最好的养料。
      “族长放火烧了禁地,却也断送了族人性命,这几颗,是最后的种子了。”
      苏长乐的嘴唇抿着,眉眼低垂,看着盒子里的种子,神色不愉。
      半晌,苏长乐抬起头,冲着太夫人邪性一笑,“表姨母,你知道的,我想听的,不止这些。”
      太夫人摇头叹气,手中的佛珠转了又转,“我每日夜不能寐,入寝难安啊。”
      “三年前,当我知道到底发生何事时,已为时已晚。”
      说完这一句,就是长久的沉默。
      苏长乐已然知晓太夫人的态度,也不多纠缠,捧着木盒,起身告辞。

      太夫人跟在她身后,“长乐。”
      苏长乐立在原地,“姨母,我以为,你该了解我的脾性。”
      “两族仇恨于我,形同无物,被谁灭族,有何冤屈,我都不会理会,所以你不用试探我的态度,刘氏如何作孽,桩桩件件,仇怨有主,我算得上什么,为你们报仇雪恨?我如何被利用,如何被操控都已不重要,也不会去再追究,我毕生夙愿,唯有还我双亲清白一件而已。”
      或许是觉察到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苏长乐缓和了神色。“在福州时我就想着,论起血缘亲疏,姨母你就是我最亲的人了,我回程路上一刻都不敢停歇,想着,回来见到亲人就好了。”
      苏长乐仰头,把眼泪逼回去。“姨母,我等了三年,三年太久了,我还能有几个三年,能有几个这样的机会离真相这么近?”
      “你们合起伙来瞒着我,以为你们都守着秘密,我就不会知道。”眼泪夺眶而出,苏长乐转回去,看着眼前站着的两个人,视线模糊,微微一笑。“这三年,姨母帮助我良多,长乐铭感五内,无以为报。我也不敢奢求姨母再做些什么。”
      “接下来,就让我自己往前走吧。
      “长乐。”
      宋云渊估摸着,两人该交谈的差不多了,本想着做一回小人偷听墙角,没想到竟是这种场景。
      宋云渊觉察到苏长乐的身躯微微颤抖,伸手想把她搂在怀里,竟感受不到丝毫的热气。谁知一碰到她,苏长乐就像针芒扎在身上一般,迅速躲开了。
      “宋云渊。”苏长乐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这宛如叹息一般嗓音落在宋云渊耳朵里却如平地炸惊雷一般。宋云渊福至心灵,拉住苏初安的一只手。生怕慢一步,眼前的人就随风飘散,杳无踪迹了。
      “长乐,你听我说。”
      苏初安微微摇头,“你还记得吗?那天我问你,是否有欺骗我。”
      “长乐,我…”宋云渊破天荒的吞吞吐吐。
      “其实有一件事,你一直在骗我。”
      宋云渊蓦地握紧了她的手,苏初安挣扎着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宋云渊怕自己伤到她,还是松了手。
      “你说,你当时为什么把我救出来?”
      说罢,苏长乐转身甩手离去,完全不在意留在身后的两人。行至府门前,苏长乐回头粲然一笑,“宋云渊,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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