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欢喜团子

1、可怜

　　1.

　　早上送顾期出门的时候，辰安跪在地上从鞋橱最底下一层，拿了双棕褐色的雕花羊皮皮鞋。顾期看着他因为跪伏而拱起的后背弧线，才发现他的omega这段时日怎么就瘦的不成样子了。

　　顾期不想接过他讨好的眼神，这个人惯会恃宠而骄。只是因为昨晚自己在床上忘情之后，给了他一个吻，就给他生出了自己已经原谅他的妄想。

　　顾期把鞋踢到角落里，随便拿了一双最上层鞋子的穿上，也不顾及被踢飞撞到衣柜发出的巨声吓得Omega瑟瑟发抖。

　　空气里是年轻Alpha无法抑制的压迫信息素，omega顺从的本能被激发的大口喘气。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辰安爬到角落，抱起那双他存了半年的工资给顾期买的小羊皮鞋子，呜呜咽咽的却哭不出泪。

　　坐到车里的时候，顾时的电话打了进来，顾期按了挂断，对方却执拗的连续打了七八个。接起来的时候，对面甚至传来得意的笑声。

　　“哥，你什么时候把辰安给我送过来？”顾时那一声哥，叫的顾期觉得恶心，这种恶心感不低于看到他的Omega衣不蔽体的躺在弟弟床上的那一刻。“你不是不要了吗？小时候，我喜欢的东西你不是都会送给我吗？”

　　“他死了，昨晚上玩的太大，不小心弄死了。”顾期怎么会被自己的弟弟拿捏住，只是这个时候正是集团董事会换届，传出什么消息都不是好事。

　　“哦。”顾时这一声，尾音拉的极长，演出了几分不舍。“怪可惜的，睡起来挺舒服的。”

　　“顾时！”顾期的容忍，不是给他肆无忌惮的资本。“这笔账我会让你还得。”

　　“为了一个小情人，二十来年兄友弟恭的样子装不下去了吗？”顾时的声音透着一丝兴奋感。“要不，你把他的尸体给我玩玩吧？”

　　顾时带人闯进屋的时候，辰安正在给自己注射抑制剂，他习惯性躲在杂物间里处理发情期，让顾时找了好久才找到。

　　看到顾时，生理性的恐惧让辰安像一只鹰爪里挣扎的雀鸟，每个汗毛都在震颤。

　　“你这么怕我干嘛，上次不是没做完吗。”Omega的味道是甜甜的柑橘味，这个小空间里的浓度加倍，勾的顾时有些情动。

　　门卫系统被破，传到顾期的手机只要一秒钟，从公司赶到家里坐空间舱只要十分钟。“别怕。又不会在这里上你。”

　　顾时伸手一拦，抓住辰安的脚踝。把人从里面拖了出来，抗在肩头就朝门口走去。

　　走到大门口的监控的时候，他好心的把人从肩上转移到怀里，对着摄像头的角度，轻吻着已经吓到昏迷的Omega。

　　辰安醒的时候，已经回到了顾期的家，发现躺在主卧的床上的惊恐，甚至更胜于今天被顾时抓住的那一刻。

　　他下床的动作太大，脚还没沾地，身子已经扑了出去，整个人用一种近乎笔直的状态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辰安才发现，原来双手被银链缚住捆在了身后，脚上套上的黑环让他摔得十足狼狈。

　　这么痛，但是不敢叫出声，潜意识甚至战胜了呼救的本能。如果发生声音，一定会被顾期讨厌的。鼻子上有粘稠灼热的感觉，血漫到地毯上，像白色画幅上开出一枝诡谲妖冶的红梅。

　　顾期进来的时候，辰安整个人正面朝下的握着，交叉到背后的双手因为长时间的血液不通变成病态的雪白色，整个人僵硬的像一具尸体。

　　顾期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脸，拖鞋的前端就沾上了血，等把人抱起来的时候，外套上也沾上了血。他把辰安转了个身，解开了背后的银链，然后把拖鞋和外套都扔进了垃圾桶。

　　“顾期。”因为失血造成头晕，在脑子不清楚的情况下，终于敢喊出一声Alpha的名字。“我没有和他上床，我不脏。”

　　听到那声名字，顾期下意识的想扇他一耳光，手举到半空中顿住了，又不知道该继续还是收回。

　　“我是信一个玩具的话，还是信自己的弟弟。”他捏起辰安的下巴，强迫他无法避开自己的眼神，散发的压迫信息素让Omega开始沁出冷汗。“顾时说，是你勾引他的。”

　　辰安眼睛里盈满了泪水，下意识使劲的摇头在顾期眼里却变成了一种躲避。他发现从很早开始，辰安就不再和他对视，不再满心满眼只有他顾期一个人。

　　他说这话，其实是听辰安的解释。可是他等了很久，窗外的路灯都亮了，屋子里却又黑又安静。

　　“恩，是我勾引他的。”这几个字，好像拼了命才挤出来的。眼睛里的泪水没有落下去，蒸发成一团把心脏裹得严严实实的雾气。

　　“杀了我。”他轻轻地说，抬起头看着顾时的眼睛，那双瞳孔里的人矫揉做作的样子确实恶心。卑劣如斯，又怎么有资格，出现在顾时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里。

　　顾期突然有些惊慌，这种慌乱不是因为辰安求死后灰白的眼睛，他未察觉的时候，双手已经紧紧地掐着辰安的脖子，这也就不可避免的碰到他脖子后面腺体上斑驳的疤痕。

　　“你想起来什么？”医生当时说，强摘腺体的手术已经开始，即便是顾期及时阻止，但原本辰安的腺体本就已经血肉模糊，连带着记忆也受到损伤。

　　当时，辰安从病床上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冷冽肃清的男人站在床边，一脸厌恶地说：“你是我的玩具，没有我的允许，你凭什么死？”

　　顾期的手并没有收紧，其实只需要紧紧交握，几分钟之后这个世界就会少一个叫辰安的人。可是他没有，他只是环着他的脖颈，甚至像是那些疤痕烫手一样，只敢虚空的握着。

　　等他松开手，辰安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反而是真的失望。

　　顾期晚上没离开房间，睡着的时候甚至揽着辰安的腰。他把头埋在辰安的脖颈，嘴唇有意无意的擦过那些疤痕。辰安听到一声呢喃，轻的好像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幻觉。

　　顾期说：“辰安，我真恨不得杀了你。”

　　顾期说：“辰安，别想起来。”

　　可是，辰安从不会让顾期如愿。这个人，既不会死，也不会忘。

　　所有的谨小慎微和卑躬屈膝，只是装出来的罢了。如果不假装忘记，他想不到自己怎么还能睡在顾期的怀里，感受他的呼吸就在耳边，听着他的噩梦里始终有个叫辰安的名字。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咖啡师的身份，还是顾期告诉“失忆”的辰安的。他羸弱的身子养了半年才能下地，但却急不可待的想出去找份工作。于是，顾期告诉他，失忆之前的他们是在一个咖啡厅认识的。

　　阳光抱的人昏昏欲睡，梧桐树叶掉了今天第十七片树叶的时候，有一位客人推开咖啡厅的门，和烘焙机后面抬头说“欢迎光临”的咖啡师刚好对视。

　　辰安觉得，顾期编的这个故事，美的不像真的。

　　是的，这个故事本来就不是真的。

　　辰安第一次被带到顾期面前，领他的人说这是这一批选出来最优秀的助理。格斗场里最后进入逐杀的只有四个人，偏偏只剩这个Omega活了下来。在他们雇佣兵的世界，从来没有一个Omega能走进来。

　　顾期一开始是排斥Omega做自己的助理的，嫌弃带出去丢人。辰安的手段实在太多，那些背后说他的人都会死的悄无声息。渐渐的，没人再提辰安是个Omega的事情。他站在顾期身边，谁人不夸赞一声相配。

　　如果不是那次中了对家的埋伏，被困在孤岛的时候又恰逢顾期的发情期到。连顾期也快忘记自己的助理是一个和他信息素匹配度95%的Omega。情动的时候，他啃咬着辰安的后颈，准备标记他的时候，却听到怀里刚刚还曲意逢迎的人说：“不要。”

　　“不要标记我。”辰安说。

　　顾期满腔的情意被泼了一盆冰水，才知道这个主动爬上床的助理，原本就对自己没有半分真心。

　　发情期三天，他对辰安没有半分怜惜，整整做了三天。

　　咖啡师的收入不高，光是给顾期的那双鞋就用掉他半年的工资。辰安喜欢这种踏实的感觉，这笔钱干干净净的没有沾血。

　　只是可惜的是，顾期不喜欢那双鞋。

　　顾时踏进咖啡厅的时候，刚好看到辰安耷拉着嘴角，一脸委屈又可怜的小模样。他那股子无名火又蹭的冒了起来：辰安凭什么可以失忆，凭什么忘了他，凭什么明明都忘了却还是选了顾期。

　　辰安看到顾时，害怕的砸碎了手上的咖啡杯，他手摸到衣兜里就想拨顾期的电话。顾时却探过身子，嘴角含笑地对他说：“一杯拿铁，加奶加糖，像你哄我那次做的一样。”

　　“辰安，你为什么这么怕我。”他看到那个人放松后卸下来的肩膀，又忍不住坏心的逗弄。“把你差点弄死的人，是顾期，又不是我。”

　　辰安不敢答话，甚至始终垂着头不敢去看顾时，他手里摆弄着顾时要的那杯咖啡。三分糖、加冰，还有一只奶白色小猫的拉花。顾时看到那个拉花，怒火瞬时被抚平，好像有一部分的辰安回来了。

　　“辰安，你的十二只猫，我替你养着的。”顾时轻柔地吹开了拉花，抿了一口咖啡。

　　辰安的十二只猫，在业界是一个逸闻。一个冷情冷血的杀人机器，收留了十二只品种各异的流浪猫。甚至还买了一栋院落，雇了一个管家和厨师来照顾。顾时第一次去辰安的院子时，对于哪哪儿都有猫冒出来这个事，总是不太习惯。

　　辰安邀请顾时去他的猫院子，在顾时的心里，无异于是一种示爱。

　　后来辰安失忆之后，那个院子只有顾时一个人去了。他掳了辰安这么几次，不过只是想让带他去看看他的猫。

　　可惜每次顾期追的太紧，最近的一次，他们甚至就对峙在猫院子的门口，他也没把人带进去。

　　那些猫很想辰安，顾时也很想辰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