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暮冰朝雪

6、第 6 章

　　第五日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三井迷蒙地睁开双眼，看了看表，正是午夜两点。

　　白炽灯还在执着地亮着，像是在提醒三井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

　　“对了，我应该收拾一下小暮的东西了，木暮阿姨今天就要来了，我答应她要整理好木暮的东西。”

　　于是，三井便强撑着从床上起来。他将木暮的被子放在自己的床上，然后将他的床单折好，最后把床单、被褥、枕头和被子用一条绳子捆好。

　　将木暮的床铺收拾好以后，三井又走到写字台前，开始收拾木暮的文具。

　　想起几天前的晚上，自己和他在这里争论一道物理题的解法，那个时候是多么开心，多么快乐，多么……幸福。没想到，一切竟然消失的这么快。

　　而且自己竟然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他没有忘了他，他绝不会忘了他，所以他怎么可能听不见他的声音！

　　一切都消失了，除了自己是真实的以外，都是一个梦。

　　三井缓缓的将木暮以前翻开的书合上，把它们全部放在一起摞成一摞。木暮是一个整洁的孩子，他应该会喜欢自己这么做吧？

　　国语、数学、外语、社会……三井一本书一本书地检查着，生怕漏掉了什么。就连木暮曾经用过夹在书里的演算纸，三井都格外地珍惜和在意。

　　迅速将木暮的演算纸从书里抽出来，放在自己的书桌上，三井毫无节制地哭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听不见你了呢？”

　　为什么我听不见你了呢，明明我这样深刻地思念着你。

　　三井从来没有感到这样的无助。就算在看到木暮尸体的那一刻，也只是诧异、愤怒、失望……但是此刻，却只剩下无助。

　　擦干自己的眼泪，三井强迫自己坚强。太阳升起的时候，他还要面对很多的事情。继续将木暮的教科书摞在一起，将它们捆成几捆。

　　整理到了木暮书架上的最后一本书，三井把它拿了下来。以前就见过这本书，但是今天三井才发现这是一个厚厚的日记本。三井恍然想起，以前他曾经问过木暮这是什么，那时的木暮还温柔地抬抬眼镜，告诉自己这是它最珍惜的笔记本，因为他用心地在上面记下老师讲的每一个知识点。

　　三井翻开了这个笔记本，在它们离开他之前，三井还想任性地看看他干净漂亮的字。

　　“我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有这样的心情了，每次看到樱井对三井笑的这么开心，我就会觉得很不舒服，这是为什么呢，也许她也喜欢三井吧……”

　　“也许她也喜欢三井？天啊，我是在说些什么，我是喜欢三井吗，我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昨天我在操场摔了一跤，今天三井就不让我和他一起值日了，他在值日的时候都要我在一边看着，自己拿着扫帚挥舞个不停。他说我受了伤碍手碍脚，但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他在关心我……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的，我突然觉得好幸福哦。”

　　“三井笑的时候可真好看。我不敢这样告诉他，可是我觉得他对我笑的时候，就连那两道剑眉都那样温柔。”

　　“三井真是个坏蛋，他是世界第一宇宙无敌超级大坏蛋！今天老师要我和他放学后去图书馆搬教材，没想到他背着我自己一个人去了，害得我找不到他，白白担心了他半个小时……”

　　“唉，真是该死，我怎么莫名其妙地老是想起三井这个家伙，明明他今天还抢走了我最爱吃的巧克力……”

　　“今天樱井来找我了，她说她想要和我交往，我同意了。其实我知道她一直都在喜欢三井，说是和我交往，只不过是要气气三井而已……明明她没有和三井交往，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那么生气……”

　　“我逐渐地想通了，其实我觉得我和她交往的这个选择是对的，因为这样她就不会和三井在一起，那么和三井在一起的人至少现在还是我……至于她说的那些我总是对她不好、我不像个男人、我什么都不如三井这样的话，我就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好了。总之现在三井还在我的身边，那么要我怎么样我想我都是愿意的……”

　　“我不知道我还可以这样子拥有三井多久，因为我的心里越来越不安。看到三井每天快乐的样子，我突然意识到这份快乐以后并不会属于我。也许我很快就会失去这份幸福吧……但是我觉得我想通了。如果真的到了这么一天，我想我一定会离开他吧，也许我永远都看不到他了，但是我真的不敢看到他的幸福不是我……”

　　“我已经想通了，既然三井的幸福不是我，那么我想我应该把幸福还给他。我想我一定可以在远方祝福他。即使我什么都不说就离开了他，但是我真的愿意祝福他，即使他不理解我的话……”

　　“……”

　　天不知不觉地亮了。太阳光温暖地照进屋里，白炽灯的光芒也弱了下来。

　　拿着日记本的手颤抖的越来越厉害，三井拼命的摇着头，不敢相信日记本子里的每一行话语。

　　原来他也是……

　　原来他也是这样想着我的……

　　你是在故意不理我吗，木暮？

　　你是要把幸福还给我吗，木暮？

　　但是，你可知道我的幸福是你吗，木暮？

　　轻轻地把日记本放进自己的抽屉里，三井觉得，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想见到木暮。

　　在将木暮所有的行李交给木暮母亲之后，三井约了樱井在操场见面。

　　“三井哥哥，你是要答应我么？”樱井娇媚地一笑，像三井的身旁蹭去。

　　“是你害死木暮么？”三井没有看她美丽的笑脸，他的表情是那样云淡风轻。

　　突然听到三井这么说，樱井像是被敲了当头一棒。站在离三井不远的地方，樱井试探着问道：“三井，你怎么会突然这么说？请你不要随便说好吗，公延离开了我，我也是很伤心的。”

　　“别这么叫他，你不配叫他公延！”上前一步，严重喷射着火焰，三井狠狠捏住眼前这个女生的手腕。

　　怒视了她好久，三井突然释然地放开了她。

　　然后三井微笑了，说道：“其实现在这个结果已经不重要了，我想。因为我知道了更重要的一件事。算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现在已经懒得与你计较了，你还是快滚吧，免得在这里呆着碍我的眼。”

　　“但是三井……”

　　没等樱井说完，三井早已经离开了，只剩下站在原地懊恼的自己，

　　重新打开门，三井回到那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寝室。

　　“小暮，你还在么？”三井试探性地唤了一声，但是如他所料，没有任何回答。

　　“小暮，我知道你一定在这里。你不想和我说话么，大概你想要把幸福还给我吧。你总是认为我一定会有离开你的一天，但是你知道我真正的想法么？”

　　“其实我以前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只是看到你和樱井交往，我心里真的很难受。为什么这样粗俗势利的女人就可以这么轻松地得到你，可是我却……”

　　“小暮，你真的不想对我说什么吗，你真的不愿意对我说话么？”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三井的声音敲打着墙壁，发出隐约的回声。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过去了，等这回声都消散了，三井还是没有等到那个回答。

　　“小暮，我知道，你一定是在希望我开始新的生活吧，即使我在忘记你以后，你会变得看不到也听不见，但是你还是会这样选择，是么？”

　　“你对我这样好，我真的很感动，只是，难道你不想听听我的选择么？你这样……这样珍惜我，这样喜欢我，难道就不想知道我是怎样想的么？其实，我真的很想听一听你的声音，哪怕说些什么都好，小暮，求你告诉我，你在我的身边。”

　　“你不想对我说话么，你真的决定了么，你真的决定离开么？”

　　三井轻声地询问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三井不知道自己这样站了多久。时间不重要，生死不重要，甚至还是否存在，也已经不重要了。

　　白炽灯的灯光突然闪了一下，犹如某人决绝的心情，又似某人在下一个决定。

　　“小暮，你真的决定了么？”嘴角轻轻浮起一丝笑容，笑容闪过一分无奈，留下九分坚决。

　　“如果你不来找我的话，那么只有我来找你了。”

　　“我好想你，我好想见你。”

　　白炽灯突然熄灭，而没有任何一个人察觉到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没有人知道，这天的这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后一日

　　由于三井迟迟未起，寝室电话无人接听，所以老师叫同学去寝室叫醒三井。

　　同学轻轻地推开了寝室的门，看到三井还带着满足的微笑在床上酣睡。他的笑容是那样幸福，环绕的寂静似乎昭示着，这一切都不可以被打扰。

　　悄悄关上了寝室的门，同学理解地退出了他的房间。

　　最近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三井的确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Fini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