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梦》Ambiguous

9、第八章（修）

　　顺治十七年七月二十一，一等伯内大臣赫舍里•索尼年仅7岁的次孙女赫舍里氏芳儿，被封为和敬皇固伦公主。诏书一出，立刻引来朝廷的轩然大波。大臣的反对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怎奈皇帝铁了心如此，而太后在这关键时刻又不发表任何看法，最终反对声被强制压了下去。

　　大家都明白，这皇固伦公主的名号可不是谁都能担得起的。从皇太极继位后，才始仿明制，称皇帝女儿为"公主"，并规定只有皇后的嫡出女儿才能被称为“固伦公主”，而其他妃子所生之女或者是皇后的养女，被称作“和硕公主”。一般的王公贵胄之女被称为“格格”，而且还分了五个等级，按照池岚以前的身份，不过是格格里的最后一等。即使她在皇帝的示意下被董鄂妃收成了养女，也不可能担得起“皇固伦公主”这个名号。因为董鄂妃不是皇后，而赫舍里芳儿也不是皇后的嫡出。

　　池岚自打知道了昭仁跟这几个男人之间的事情之后，对今天这事也算是不奇怪了。当年顺治一心想要立昭仁为后无果，如今把她女儿封为“固伦公主”，也不知道是为了完成自己未完的心愿，还是为了了结一场无法了结的感情？

　　其实池岚并不认为顺治有他自己想象中那么爱昭仁，也许是因为得不到，所以他才会一辈子对她念念不忘，这便是男人的劣根性。

　　***

　　早朝散了还没一会儿，宫里便来了人接走了池岚，因此池岚并未来得及跟索额图等人告别，这也让她好一阵子不舒服。随着七拐八拐的小轿，池岚被抬进了永寿宫。因为地位有差，这次没有让她在门口望眼欲穿了。

　　池岚在吴良辅的搀扶下下了轿子，满院子的宫女太监便齐齐跪在脚下行礼：“奴才叩见公主，公主吉祥。”虽说来这里有些日子了，可池岚仍不习惯接受别人的跪拜。天知道这样会不会折寿，说不定皇帝早死都是因为别人跪出来的后遗症。不过时间久了，对这里的一切池岚也不觉陌生，甚至有些熟悉的感觉。现在她几乎都快忘记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女性，她觉得自己真的快要跟这古老的封建社会融合在一起了，仿若一切本该就应是这样的。

　　这样究竟好还是不好，谁都不知道。不管怎样，好好活着才是真。

　　慢腾腾的晃进屋子，便发现董鄂妃和衣躺在软榻上，脸色苍白的吓人。而顺治皇帝就坐在她另一边的软榻上摆弄着一方水粉色手帕，玩的那是个不亦乐乎。

　　池岚轻轻的走过去，行礼道：“芳儿叩见皇上万岁，皇贵妃娘娘千岁。”

　　“快起来，是芳儿来了啊，到朕跟前来。”顺治听见池岚的声音，遂快速的收起帕子，然后朝她招手示意，而董鄂妃是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一下，兀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是，芳儿遵命。”池岚此刻心里不禁腹诽，要是这房子没个尽头就好了，这个顺治皇帝还真是个怪叔叔。

　　“芳儿，昨晚睡的可好？”典型的没话找话。
　　“回皇上，芳儿睡的还好。”池岚垂眸站在他右手边，回答的中规中距。

　　“那今儿个早饭吃的可好？”池岚头上开始忍不住冒黑线，难不成这顺治皇帝是唐僧穿越？玩什么磨叽。
　　“回皇上，芳儿吃的还好。”池岚脸上没什么表情，仍旧是淡淡的。

　　“芳儿，以后跟朕说话不要这么生疏。”他摸着池岚的头发，眼里闪着莫名的光。
　　池岚忍不住翻翻白眼，心里吐槽：这位怪叔叔，本来她的头发就软，这个小把子头可是秋兰好不容易才梳起来的，你再摸，摸散了你来梳头啊！！！

　　“可是皇上……”池岚正准备说话，却被他截了口。
　　“芳儿，叫我声皇阿玛吧。”

　　“这……这……皇上……芳儿……”池岚绷着眉，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是朕的固伦公主，本就应该叫朕一声皇阿玛。”顺治的双手紧紧扣住池岚的肩膀，捏得她肩胛生疼。

　　“皇……皇阿……玛。”憋了老半天才坑坑巴巴的说了出来，也不知为何，她心虚的朝着董鄂妃看了一眼，巧的是，她也刚好睁眼，两人的眼神撞个正着。董鄂妃的眼中划过一丝复杂的光，似难过似解脱，池岚慌忙别开眼，不敢再同她对视，生怕她瞧出了什么端倪来。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好。朕的女儿，朕的好女儿！”肩胛上的双手扣的更紧，池岚不由闷哼出声，他似是反映过来自己手重了些，连忙松开。

　　“皇上，我看皇贵妃娘娘脸色不太好，要不要传个太医来看看？”察觉场面有些尴尬，池岚赶紧找个话头。

　　“不是要你叫皇阿玛么！”他不悦的皱皱眉。
　　“可是皇上……”
　　“叫皇阿玛！”他又强调了一次。

　　“是，芳儿遵命。”虽然无奈，可面对强权，她也很自觉的弯腰了。毕竟是人在屋檐不得不低头，再说了叫顺治皇帝几声‘皇阿玛’也不会掉几斤肉。想开了，池岚叫起来也就没那么忸怩了。

　　“皇阿玛，传个太医吧？”顺治听见她叫他皇阿玛，不由眉开眼笑，心情甚好。
　　“不用了，乌兰这是旧疾，是心病，太医哪里看的好，乌兰，朕说的可对？”他偏着头问道。

　　“皇上如此关心臣妾身体旧疾，实在是让臣妾欣喜非常。”董鄂妃眼睛微微睁开，瞥了顺治这个方向一眼，又再一次闭上。
　　“呵。心疾是么？爱妃可要保重身子啊！”顺治面对董鄂妃的态度，不气不恼。

　　这看似平静的两人，底下终究有什么暗流在汹涌？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她池岚也未能免俗。好奇心就像一只猫爪，轻轻挠着她的心。

　　“走，芳儿，朕带你去御花园走走，这个季节御花园里的玉簪花甚是美观。”顺治起身，池岚则低眉顺目的站在他身后一个侧身的位置。
　　“爱妃要不要一同前往？”他的嘴角微微斜起，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蒙皇上惦记，不过臣妾身体不适不能相陪，还望皇上恕罪。”她嘴上说着恕罪，可是身子动都没有动。

　　“那爱妃好好休息，朕带着芳儿去逛逛。”言罢，顺治便牵着池岚出门。临走，池岚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卧在榻上的她，一脸疲惫和哀愁，不知何因，她的心竟微微的抽疼，为她心疼。

　　都说女人心是海底针，实则，女人心状似难懂，其实再简单不过了。
　　无非就是爱与被爱而已。

　　***

　　琉璃为叶玉为葩，妙质天然不汝瑕。
　　精彩照人香绝俗，遗簪端的自仙家。

　　站在御花园里，看着洁白无暇的玉簪花，池岚任由自己思绪飘飞。想她自己，想那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他，想未来的会跟她有一段交集的康熙皇帝，还有现在完全不受控制的生活。

　　都说玉簪是天神遗落人间的发簪，思念成花。那她算不算是被遗落在这的人？
　　遗落，多无奈的词。

　　“芳儿，在想什么，这么出神？”顺治见她一直盯着玉簪花发呆，那眼神是完全不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成熟和无奈。
　　“启禀皇上，芳儿在想，这玉簪是哪位神仙遗落到人间的呀，真好看！”

　　“怎么又忘了，以后要叫朕皇阿玛！”他轻轻敲了敲池岚的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芳儿遵命。”

　　“芳儿今年7岁了吧？”
　　“回皇阿玛，过了年芳儿就8岁了。”

　　“恩，索尼教育的好啊。7岁就能有此表现，实属不易。”
　　“谢皇阿玛夸奖，这都多亏了玛法平时的严格要求。”

　　“芳儿，想不想听听朕和你额娘的事？”顺治皇帝话锋一转，池岚一愣。他这是什么意思，给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讲他的爱情失败史？

　　“好啊好啊，芳儿想听。”池岚做出一副天真求知的模样，虽然大体上的经过她早已明了。
　　“呵呵。”他笑着摸摸池岚柔软的头发，正准备开口，一个个子比较矮小的太监跑了过来。

　　“奴才叩见皇上万岁万万岁，公主千岁。”他跪在顺治他们亭子外的一尺处。
　　“什么事？”皇上不悦的瞅了眼他，吓的那个小太监往后一个瑟缩。

　　“启……启禀皇上，额尔克戴青大人求见。”他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就怕这喜怒无常的皇帝一个不高兴，咔嚓了他的脑袋。
　　“知道了，你下去吧。”他一副被人打扰了兴致的恼怒样。

　　“芳儿，朕有事要去御书房一趟，朕先派小吴子送你回乌兰那儿，等改日再带你出来逛园子。”
　　“皇阿玛，芳儿觉得这花儿好美，想多瞧一会再回去，可以么？”池岚偏着头，拉着顺治的袖子撒娇道。

　　果然，此绝招一出，谁都跑不掉。
　　男人最怕女人的，一是眼泪，二就是撒娇。

　　“也好，那等你瞧够了，再叫小吴子送你回去。”他看向身后的吴良辅，吴良辅恭敬的跪下表示自己明白。
　　“谢皇阿玛恩典。”池岚笑着服了服身子。

　　“那朕就先回去了，你自己注意些，别乱跑。”他不放心的交代。
　　“恩，芳儿明白。”池岚认真的点点头，示意他放心。

　　“恭送皇上。”池岚带着一大群太监宫女跪下送顺治离开，直到他的身影完全隐没在门后，众人才在池岚的示意下起身。

　　御花园虽大，却没什么实际游玩的乐趣，逛了一会池岚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于是计上心头。她要甩开这些个小跟班，去别处逛逛。

　　“吴公公，你们留在这等我就行，我想一个人走走。”
　　“可是公主……”吴良辅眉头一皱，这小姑奶奶可不能得罪，可皇帝的命令也不能不听啊。
　　“我就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我不会乱走的。”

　　“那公主别逛的太远了，奴才到时候不好跟皇上交代。”
　　“恩，我知道的，你们就在这儿等一会吧。”

　　终于能撇开一大队的跟班，池岚心情甚好的一个人慢悠悠的在路上晃荡。顺治妃嫔本就少，当年除了静妃的脾气稍大不能容人之外，其他妃嫔都是受到良好三从四德熏陶的女人们，所以‘宫斗’这等大戏也未在皇宫中上演过，让池岚直呼可惜。【博尔济吉特氏是顺治的第一位生前册封过的皇后，后被贬为静妃】

　　走着想着，等反应过来时候，池岚才意识到坏事，她没记路，这下可好，直接迷路了。附近也没有一个宫娥太监，这让她如何是好。

　　看着前面的分叉路口，池岚鬼使神差的选了东边的一条，一路走走停停，最终停在一座黄琉璃瓦硬山式顶的小型殿宇门前。这座小殿的油饰彩绘别具一格，既不用灿烂耀目的金线彩画，也不施以鲜艳强烈的朱柱丹楹，而是一反常规，改用上下一色的斑竹纹油漆彩绘，门窗亦改用楠木本色不加油饰，梁、枋、柱、框像是包裹在青翠的绿竹中，整座建筑给人以朴实淡雅之感，和整个紫禁城的大气磅礴显得格格不入。

　　这里给池岚一种莫名的熟悉和亲切感，池岚小心的走近，生怕惊动什么。殿前种了五株海棠，花期已过，只剩下徒留暗香的可惜。看着海棠树，池岚不禁想起黛玉的《咏白海棠》。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
　　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放肆，是谁在宫中大声喧哗！”背后传来一句稚气的男声。
　　池岚转头，呆住，竟然是他。

　　看来这印象是想不深刻都不行。

作者有话说

　　给大家看看玉簪花和白海棠花的图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