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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Kataomoi ...


  •   春海刚开始工作的时候,关系好的朋友都说她的行为就像在麦当劳吃肯德基,还叮嘱她千万不要暴露自己喜欢樱木花道这件事。

      再打个比方,你见过百事可乐的员工在公司喝可口可乐吗?

      ……

      信息尚未爆炸的年代,总有人以讹传讹,造谣流川和樱木不共戴天。春海将信将疑,但终究没太当回事,反正她也没什么机会与流川直接接触。

      只有入职的第一天,招春海进来的经纪人前辈带着她,去让流川认了认脸。

      时隔多年,春海第一次距离流川那么近。

      房间里的百叶窗全部拉着,但加州的阳光很耀眼,流线般从缝隙中倾泻下来,亮晶晶的。

      流川穿着一件深灰色的休闲线衫,在春海回过神来之前,他已经主动伸出了手。

      “你好。”

      干干净净的问候落在春海耳边,她意想不到地仰起脖子,相当受宠若惊。

      “你好,流川先生。”

      春海仰看向流川。

      他还是一张生人勿近的脸,和记忆中别无二致,但更有大人气了,不可一世的气息似乎已经随岁月消逝在过去。

      来之前,春海还想到了小时候的事。她只记得流川少年时冷若冰霜,说句“无情”也不为过,但叶美却甘之如饴。

      不管被漠然无视多少次,下一回去体育馆时还是雀跃又期待,每个情人节都会认认真真做巧克力,连新年愿望也与他有关……

      春海对这种“你情我愿”的关系不以为然,所以初入团队时,只是做好分内之事,坚决不想稀里糊涂地走上叶美的老路。

      她甚至也忘记了朋友的叮嘱,还跟同事闲聊道:“其实我更喜欢樱木花道啦。去年他来美国比赛的时候,我还特地买了去波士顿的机票看他呢。”

      说到兴奋之处,春海眼睛都亮了。

      “那个白痴现在在做什么?”

      清冷的声音“嗖”地掠过春海的头顶,她蓦地一僵,同事的笑容也渐渐凝固了。

      她们一回头,果不其然,老板本尊正倚在门边望着她们。

      流川刚慢跑回来,脖子上挂着一副耳机,鬓角和领口还是湿的,所以他好像看上去比平时更有温度。

      在樱木花道成为全日本的国民偶像之后,很多人都喜欢称呼樱木“天才”,“天才樱木”,仿佛“樱木花道”就是天才的另一种写法。再不济,也会称呼一声“樱木选手”。

      只有流川仍然固执己见,坚定地喊他“白痴”。

      如果春海早知道,只用“樱木花道”四个字就能吸引到流川的注意,那她还真不知道应该绝口不谈,还是应该多念几遍。

      她呆呆地站在流川面前,张了张嘴,居然反问道:

      “呃,您没有关注樱木先生的推特吗?”

      “推特?”

      同事赶紧扯了扯她的衬衣,偷偷摸摸小声说:“流川先生不喜欢用社交网络啦。”

      ……哦,那怪不得。

      对比之下,樱木花道恨不得一天发十条推特。

      流川不喜欢用社交网络,他的生活就就像人际关系一样简单:篮球、音乐、猫。

      网络于他而言,就是看比赛回放更快捷的工具。还有网上购物也很方便,春海经常要去邮局帮他拿各种各样的快递。

      流川买的最多的东西就是电子爵士的CD、懒人家电甚至机器人,还有各种猫咪用品。

      春海曾充当过一段时间的生活助理,for cats only。

      流川家的猫不多不少,也就12只。平时都是他自己在照顾,但一到了赛季前期,春海就成了临时的铲屎官,他只负责撸。

      煮猫饭、定时喂营养膏、梳毛、铲屎……春海想,日后流川一定得专门买个机器人给猫铲屎。

      她瘫在沙发上,百般聊赖地拿着一根逗猫棒摇来摇去,一只肥美的狸花猫在地毯上旋转跳跃,倒是很元气。

      春海一直不喜欢猫。

      她总觉得猫很冷漠,高傲,不怎么与人亲近;对弱者如喜鹊之类,更是残酷无情;脑子似乎也不好,不记情分,随时翻脸不认人;还有,白天时的猫眼睛总是很细小,看得她很不舒服。

      但她没办法对流川说“不”。

      每回对上他的眼睛,心底总能升腾起一股倔劲儿,不管什么都要挑战一下,哪怕只是养猫。

      房子的另一角传来一阵窸窣,春海以为是猫在活动,熟料流川的声音突然响起:

      “早。”

      ……早?都下午了。

      春海慌忙站起来,局促地笑道:

      “……原来您在家。”

      “嗯。”

      流川径直走向冰箱,拿了一桶牛奶和一份营养餐,走到客厅旁的餐桌前坐下开吃。

      他显然是刚睡醒,还穿着宽大的家居服,浑身上下都处于省电模式的状态中。但猫咪们看到他,都像见到了猫薄荷,纷纷踩着猫步上前刷脸。

      一只猫跳上了他旁边的椅子,他便一手撸猫一手拿勺子吃饭。

      偌大的房子里陷入了与刚才不同的寂静,春海站了一会儿,瞥见脚边有只猫,连忙蹲下撸了撸,笑着说道:

      “Kathy好像胖了很多呢——”

      流川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

      “因为那是Katherine。”

      “……”

      Katherine不耐烦地溜走了,真正的Kathy正平铺在地上呼呼大睡,已经跟柔软的地摊融为一体。

      说起来,明明Kathy就是Katherine的简称,流川却将它们分别授予了不同的猫。除此之外,还有Karen,Karson,Katie……听起来就像北泽和泽北一样。

      Karson,Karen,Katherine,Kathy,Katie……Kaede。

      每次清点完猫头,春海总下意识在最后接上主人的名字,实在太顺其自然了。

      春海叹了口气。

      对她来说,想要跟流川的电波处于同一频率,完全不可能。

      ……

      不过时间久了,了解他的地方也越来越多。

      比如,他和樱木的关系其实很好。至少在她看来,很好。

      春海每天都会按时整理流川的信箱。超市减价的传单、粉丝来信、体育杂志、运动商店的推销纸、税单、各种账单……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她将一封封信归类好,然后拿起一封新的,如果不是看了一眼寄信人的名字,差点就当成粉丝来信了。

      Sakuragi Hanamichi(樱木花道)

      地址是日本的篮球协会云云,全部都是印刷体。

      这封信薄薄的,几乎感受不到重量。春海激动地双手捧着,把它放在了所有私人信件的最上面。

      她特地等到流川在的时候才去送信,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樱木给他写了什么。

      他们的关系果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糟呢。

      流川平时拿到信,一般都会马上看,不然睡一觉可能就忘了。

      今天也是。

      他瞥了瞥春海特意放在最上面的樱木的信,拿起来便拆。

      春海正在屏息时,他已经觑了一眼,转手递过来:

      “给你了。”

      信封里只有一张世锦赛的现场票,就一张,别的什么都没有,连张小纸条也没有,难怪这么轻。

      春海有点没反应过来:“……诶,为什么?”

      四年一度的世锦赛马上就要在美国本土举办,日本队也会参赛,樱木毫无疑问会作为代表出赛。不过,这应该也是他最后一次参加世锦赛了。

      春海作为粉丝,当然心潮澎湃,也曾计划“如何在不得罪老板的情况下”请假去看比赛,但她没想到她家老板竟如此体恤下属。

      流川目光平静,缓缓扫了春海一眼:“你不是喜欢这家伙吗?”

      “是。可这是樱木先生给您的——”

      “我不去。”

      流川表现得十分果决。

      “哎?”春海不太理解,情不自禁地劝说:“但是,樱木先生一定非常期待您去现场,才会寄票给您的啊——”

      流川不说话了,而是变出一个iPod,戴上耳机开始闭目养神,一副“说不去就不去”的态度。

      春海:“……”

      近距离接触多了,她越来越觉得——外表冷傲的老板身体里还住着一个少年。

      少年的孩子气,少年的执拗,少年所拥有的可爱的部分……这些反差看得人心里痒痒的。同时,那个不可一世的少年也并没有远去。

      春海后来有机会看了几次现场比赛。更加高大壮硕的队友与敌手中间,流川枫依然在球场上呼风唤雨。

      ……

      日月轮转,春去冬来。这个时候,春海已经开始负责越来越重要的工作,也在核心团队中有了一席之地。

      流川与球队的合同就要到期,也不可能再续了。他本人的意愿是退役后回国执教,但经纪人不得不为他提前规划后面的收入来源。

      其实,流川的收入的主要开支就是给他们这些员工开工资和日常花销。去掉这些,他还有很多很多钱,只是被分成了好几笔:一部分留给日本的家人,一部分拿去做慈善,剩下的放在信托,保证他退役后也能维持现在的生活品质。

      除了球队的报酬,流川在日本本土也有一点代言,为他存下了不少积蓄。可惜他跟樱木不一样,不喜欢上电视节目。各大电视台一直不断提出邀约,但全被他否决了。

      春海接手公关之后,也觉得适当去一些节目没什么不好。她平时喜欢上网看论坛的帖子,经常能看到有关流川的讨论,自己也经常发言,而且越来越频繁。

      论坛上有不少网友认识春海,人人都知道她是樱木的忠实粉丝。他们看到她经常真情实感为流川辩护,都好奇她是不是爬墙了。毕竟在本土,“樱流水火不容”几乎是“常识”,人云亦云,两家球迷也互看不顺眼。

      很快,就有樱木的粉丝跳出来指责春海,顺便对流川冷嘲热讽,乱七八糟的帖子越来越多。

      平时就有路人说:流川枫虽然厉害,但未免有点目中无人,曲高和寡。还有说他“怎么一直在美国发展,似乎一点也不喜欢日本,是不是已经把国籍换了”之类的话。

      极端的樱粉甚至开始撰写小作文,一条一条分析樱流如何分道扬镳、反目成仇,而责任又在谁身上云云……描述得煞有介事。

      也有人翻出了以前的照片和视频——某届奥运期间,二人在公开场合狭路相逢,却不知何故,各自一脸蔑视地走掉了。所谓的技术流一帧一帧地分析时间顺序、肢体语言和微表情,最后总结是流川先看不起樱木。

      春海气到头昏,怒气冲冲敲下一句“你这种人才不配喜欢花道!!!”点击回复后,直接关了电脑。

      她辗转反侧了一夜,早上起床时还是愤愤不平。

      一定是流川离大众的视线太远了,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对他有误解。只要大家稍微了解他一点,就会像自己一样喜欢上他的。

      春海来到公司,立即跟同事们提起了修改下一年的计划,加入NHK的纪录片项目。

      早前,NHK就提出想给流川拍摄个人纪录片的企划。碍于流川的个性,春海一直犹豫不决,可这的确是个很好的机会。

      而且,樱木也曾拍过一样的纪录片,里面还有一小段湘北的成长史。企划里提出会启用一样的团队,如果两部片子可以联动,将会非常有意义。

      春海心动了,同事们也支持。在大家眼里,虽然流川对他们员工也很冷淡,却不冷漠。如果观众看到球场以外的流川枫,一定会更喜欢他的。无论是从商业角度出发,还是为声誉考虑,都是为来年回归日本做准备的好机会。

      但流川的答复仍是:“不需要。”

      春海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准备说服他同意,但再多的理由在流川耳里听来,只是噪音。

      “我说了,不需要。”

      流川寒潭似的眼睛看着她,声音也是一样的冰冷:

      “如果你做不来,可以换人。”

      ……

      春海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办公室,又是怎么回到家的。

      晚间,经纪人给她打了电话,说明天就可以不用去公司了。

      春海对着电话那端点点头,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去办离职手续比较方便呢?”

      “哈——?”

      经纪人和春海各自一头雾水,花了好几分钟才理解对方说的话。

      “唉,流川先生的沟通能力啊……真是什么都用球场上那一套呢。”

      经纪人经常调侃自己是流川的第二个妈,现在不得不又调侃了一遍,并替他解释道:

      “流川先生肯定不是赶你走的意思,只是想说,如果春海感到为难的话,也可以先负责别的。刚好马上就是新年不是吗?他要回日本陪家人,我们也可以放假了,就趁这个时间调整一下吧——”

      春海放下手机,将头埋进了膝盖里。

      得知自己并没有被炒鱿鱼,应该松口气的,可她的心情还是很沉重。

      不过就如经纪人所说,马上就是新年,流川要回日本一段时间,她可以暂时不用直面自己的挫折和愧疚。

      为了迅速逃避并忘记这一切,春海没有浪费假期。她火速收拾了行李,去了遥远的东部。

      新年前夕,她站在纽约的时代广场上,和上百万人一起参加新年倒数。

      一月一日零点,广场上一片狂欢。春海孤独地站在疯狂的人群中,完全找不到方向。

      人潮涌动,她却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寒冷的夜空。

      群星因烟火的光辉黯然失色,春海仰着脖子看了半天,还是在天边发现一颗明亮的星星。

      对了,他是巨星,而自己是六等星。同在一片夜空中,她渴望着更多的光芒,但他不一样。

      他不需要。

      不,或许她是因为尚未发出足够的光亮、还没能被科学家发现的星星,所以才拼命想展现自己。

      ……

      春海站在纽约寒冷的冬夜里,夹在震耳欲聋的喧闹与喜悦中,突然想到:

      流川先生现在好吗?今天又老了一岁呢,希望他能过个好年。

      ……

      不知不觉地,自己的新年愿望也开始与他有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Kataomo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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