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朔》黑白双拼

77、第 77 章

　　“黎安，你的手在抖。”

　　这句话把黎安又拉回了现实，她低头看见自己握着拳的双手正在微微发抖：“是啊，那我们回客栈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只是她刚迈了步子，身体却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被逢北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你没事吧，还能走吗？”

　　黎安摇摇头：“没事，走吧。”

　　刚转过身来，黎安就看见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云慕凡和魏消两个人正站在一处店铺的屋檐下，朝着自己的方向看过来。

　　自己刚才这是，在他面前出丑了啊，真是霉运连天。

　　回了客栈之后，黎安一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晚饭都是顾影送进去的，等到夜深人静，整个千人客栈终于都安静下来的时候，黎安的房门才被打开了。

　　她静悄悄地走到一楼的大堂，伸出手指在柜台上敲了两下。

　　本来在打瞌睡的店小二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一抖，看见是店里的客人才长舒了一口气：“姑娘啊，你大晚上的不睡觉下来干什么，也不提前出个声，我差点被你吓死。”

　　“有酒吗？”黎安手指夹着一张银票，面无表情地问道。

　　店小二眼睛亮了亮：“有有有，要多少都有。”

　　“拿两坛大的给我，剩下的钱都归你了。”黎安把银票放到柜台上往前面一递。

　　店小二开心地嘴巴都要咧到耳朵了：“好嘞，这就给您拿，您需要下酒菜吗？”

　　黎安疑惑道：“这么晚了，你们家厨子都呼噜连天了吧，去哪里整下酒菜。”

　　“厨房里有一包现成的花生，我给您一起拿出来？”店小二十分有眼色道。

　　黎安摆摆手：“快去快去。”

　　店小二一路小跑，很快就把黎安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了，交到了她的手上，黎安双臂各夹了一坛酒，手上还拎着一大包花生，转身就走了。

　　看着黎安离开的身影，店小二又看了看手上那张面值几百两的银票，摇摇头说道：“这有钱人果然脑子都有点问题。”

　　黎安到了客栈的后院，看了看院子里的石桌，又抬头看了看几层楼高的客栈，还是抱着酒坛费劲地上了屋顶。

　　坐下之后，她看了看这夜间归于寂静的北真都城，又瞥到脚下的两坛酒，小声说道：“我一个人，喝的完这么多吗？”

　　黎安转转眼睛又想到，这底下好像正好是那个人的房间，她起身走到屋檐边上，用脚勾着屋檐，整个人倒挂了下去，用一只手抓着掉下去的头发。

　　灯还亮着，这人应该还没睡，她用另一只手叩叩叩三声。

　　房间里传来人走动的声音，随即窗户被打开。

　　云慕凡看着看见倒挂在的人，眼睛稍许瞪大了一瞬：“你有事？”

　　“我好像买多酒了，你今天一定很想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吧。”

　　驴唇不对马嘴的两句话，也不知道这何黎安是想表达什么，云慕凡决定闭口不言，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咳咳。”黎安忽然觉得气氛有一些尴尬，脚下一用劲，整个人又到了屋檐之上，还没忘记说一句：“上面等你。”

　　黎安又坐回屋檐上，听到底下的窗户被人关上了，然后并没有人上来，吹了会儿冷风之后才意识到，刚才好像有点，草率了。

　　唉，自己一个人喝闷酒，也挺好。

　　刚刚把酒坛的盖子打开，身后就出现了瓦片的声音，是又有人上了屋檐，黎安回过头去，看见云慕凡居然又提了两坛酒上来。

　　“刚才去楼下拿的，看见店小二正红光满面地看着手里的银票，是你的吧。”云慕凡走到她身边问道。

　　黎安点点头：“是啊，大晚上地被我吵醒也不容易，就当是精神损失费吧。”

　　“你想跟我说什么？”

　　黎安喝了一口酒，这北真国的酒比之前喝的还要更烈一些，她做了点心理建设之后才说道：“我就是，害怕了？”

　　云慕凡惊讶地看过去，这好像还是第一次，何黎安在自己的面前示弱。

　　白天，他跟魏消本来将消息打听好之后，是要回客栈的，但是也被闹市上的人吸引，所以就想着过去看看。

　　走到一半的时候，就发现了黎安几个人，那时候黎安的脸色很不对劲，面色苍白，就呆呆地看着刑场之上，整个人都绷紧了。

　　那刑场上的凌迟之刑，一定是让她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我娘亲生我的时候难产，后来没过几天就死了，后来我爹一个人带着我，被仇人追杀，那天，我就在草丛里看着我爹，被人一刀刀地活活刮死，但是我那时候很小，太害怕了，我根本不敢出来。”

　　“我是不是很没用。”

　　“但其实，我那个时候出来了，不过也就是落得个跟我爹一样的下场。”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想着，一定要好好长大，到时候站到我仇人的面前，手刃了他的性命。”

　　“可是直到几年后，我大一些，懂事的时候，青姨给了我一封我爹留给我的信，上边我爹跟我说，让我不要报仇，他只想让我在洪靖像个正常人一样地长大，这些，我都做到了。”

　　“只是，今天再次看到有人被凌迟的时候，我还是免不了要想起来当年的事情，我好像，不能听我爹的话了。”

　　黎安一边喝酒一边说着，酒已经被喝掉了小一半，手边的花生确是一点也没动。

　　云慕凡问道：“你的仇人，就在北真国都吗？”

　　黎安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你今天去查的怎么样，洪靖是云慕瑾跟云慕朗一起来的，跟我的关系也算不错，我想，和虞常做一笔交易。”

　　“你想帮他夺皇位？是虞宗谦……”

　　云慕凡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有关于虞宗谦的事情，几十年前，虞宗谦还是皇子的时候，他的兄弟很多，皇位之争异常得激烈。

　　不过虞宗谦经过几年的韬光养晦之后，却开始在一众皇子之中慢慢冒头起来，后来也获得了越来越多大臣的支持。

　　这和他身边的人有很大的关系，听说虞宗谦身边有一位姓何的谋士，叫做何渭，帮助他做了很多的事，才能有如今的地位。

　　只是自从虞宗谦继承了皇位之后，好像一直没有将这何渭带入朝堂，传言何渭是不想进朝堂，便跟虞宗谦请辞离开了，后来，也再没了这个消息。

　　“你爹，是何渭？”云慕凡问道。

　　黎安没说话，但面上的表情却是默认了。

　　云慕凡之前知道何黎安是汨山的小山主之后，也曾经调查过她的身份，只是程青言将她保护得很好，什么有用的都没查出来，只知道程青言跟她娘亲是好姐妹。

　　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白天到北真国都的时候，何黎安会是这种反应，明明知道自己的杀父仇人就在近前，却因为父亲的嘱托而不能报仇。

　　黎安冷笑一声：“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北真皇宫，取了虞宗谦的项上人头，白天在刑场边上的时候，我的确这么想过。”

　　两人酒坛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声：“不过，我现在找到了更好的办法，他不是那么想留住自己的皇位吗，我就要从他手里把皇位夺过来，让他最忌惮的孩子来坐，云慕凡，你是皇家人，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样，虞宗谦是不是能受到应有的惩罚。”

　　云慕凡笑道：“自然，没有比这更能让他失去的了。”

　　“那就好。”黎安已经喝了很多酒，整个人现在都放松下来，平躺在了屋檐之上。

　　云慕凡也躺在了她的身边：“你爹的事情我听说过，不过我只知道他是带着妻子消失了，后来发生什么事情，你还记得吗？”

　　黎安睁大了眼睛看着天空：“那时候，虞宗谦当了皇上，自然是要把帮助过自己的谋士，全部都升了做大官，只是我爹却不愿意，他是早年去洪靖游历的时候，在渝州结识的我娘。”

　　“他们两个人约好，一旦虞宗谦的大业完成，就会请辞回家，一起到渝州去，我娘的朋友亲人都在洪靖，他也不愿意我娘一个人嫁到北真来受苦。”

　　“只是没想到，虞宗谦做了皇帝之后，却非要留下我爹，不肯让他走，就因为我爹见过他争夺皇位时好多做过的残暴之事，见过他最不堪的时候。”

　　“后来啊，我爹就带着我娘，从这都城不辞而别了，本以为之后就是海阔天空了。”

　　“谁知道，虞宗谦居然派人追到了洪靖去，而且锲而不舍地招了好几年，在我五岁的时候，我跟爹爹被找到了，我们就住在一个山村里，爹爹没事的时候会给山里的孩子当个教书先生。”

　　“那天我爹被找到的时候，我不知道两个人究竟谈了些什么，爹爹在看见人的时候就把我藏到了边上的草丛里，我就一直那么躲着，躲到他们把我爹杀了，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我才敢出去，抱一抱我爹冰冷的尸体。”

　　说到这，黎安的声线明显有些哽咽了，她自顾自说道：“我眼睛瞪太大了，眼泪都出来了，真丢人，云慕凡，今天的事你可别说出去。”

　　黎安说完这话，想转过身去看看云慕凡是什么反应，刚一扭头，就发现云慕凡身子一直是侧向自己的，正用手撑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黎安被这眼神盯得有点心虚：“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云慕凡又靠近了一些：“我小的时候，我娘跟我说过一句话。”

　　“什么？”许是酒喝得有些多了，黎安觉得现在脸颊有些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