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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   鸾承一个人在狭小的营帐内来回踱着步子。

      虽说太上皇早已答允在明日的朝堂之上立他为帝,可他仍是感觉异常烦躁。鸾舞狂怒的面容一次次在眼前闪现,欺师灭祖么?不!他并不想如此!他只是想拿回原本属于他的东西,仅此而已!可为何人人都当他是掠夺者,是叛逆者!

      细微的凉风自帐幕的缝隙中倏忽而入,他不由自主抱紧双臂,慢慢踱到帐门处。夜色渐浓,淡月穿云,整个大营都笼在朦胧的雾气之中,颖都郊外的月似乎看起来比宫中自小看惯的银盘更加明亮着些。不知怎的,这一刻,他心底竟是比任何时候都渴望着一点温暖、一点抚慰。

      “庄臣,随我去看看太傅。”他低低声音道。

      “王爷,这会儿太傅不在帐中,冬生也不在,秦风刚来寻过。”

      “嗯?去了哪里?”

      “臣不知,大约是冬生陪着他四处看看。”庄臣看着他渐渐沉下的脸色,忙道,“臣这就去找。”

      “四处看看……”鸾承将眉一点点皱起,胸中不知怎的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来,他用力摇了摇头,将这混乱的念头强自压了下去。

      他将宽大华丽的王帐让给了上官子瑜居住,自己到一旁庄臣狭小的帐内歇息,只为了避开那日思夜念之人。数载相思,一朝得见,他竟是抑制不住地想要拥抱他亲吻他,将他占为己有,更多地索取他的关爱与体恤……

      可他此时不能!

      明日,他就要完偿太傅多年的心愿,登上帝位,做个好君王!

      到明日此时,他会把自己最珍贵的物事与他分享,包括皇位,他要一生一世待他好,比太上皇待东平侯还要好上百倍千倍!

      “太傅,您相信承儿!”他垂首低喃,勉强压抑着那自心底深处一点点翻涌上来的悸动。

      忽然,帐帘挑起,庄臣探了半个脑袋进来:“王爷,太傅求见。”

      “快请进来!”鸾承顿觉轻松起来,展颜而笑,两步跨出了营帐,朦胧的月光下,只见着一道修长温文的身影翩然而立,那双熟悉之极的清透眼眸隐隐含着笑意……

      ☆ ☆ ☆

      翌日天没亮,整个大营内便聒噪起来。或许是即将入京的兴奋,所有将士都早早披甲戴盔穿着整齐,静候受降,尽力压抑的叨嚷之声持续了一个多时辰都没停下。

      辰时将至,潇允派人传话,他与碧卿将军亲率文武百官于城门外相候。

      橙红的旭日初起,数辆华丽的马车徐徐行进,停在了护城河外里许处。

      潇允与碧卿先来叩见太上皇与东平侯,随后,平南王率军自老将军碧卿手中接收了颖都城防,安置完毕,潇允方将太上皇、东平侯、瑞王鸾承与上官子瑜等人迎入了皇城。

      太和殿庄严肃穆,文武大臣叩拜完毕,分列两旁,人人都屏息凝声,偷偷从低垂的眼皮下,瞧着这次不同寻常的、近乎诡异的朝会,不敢稍动。

      大殿正中的髹金雕龙大椅空着,龙椅右侧端坐着面无表情的太上皇与东平侯。瑞王鸾承侍立于东平侯身侧,微微撩起眼皮,目光不动声色地自耀目的龙椅上掠过,俯视着阶下群臣。他此时方才真切意识到,下一刻自己便会端坐于这天下无二的龙椅之上,受百官朝拜,得万民敬仰,心神不由一阵恍惚。

      立于文官之首的潇允脊背挺直,下巴微微抬起,掌中托着一个略显陈旧的锦盒,默默盯视着他。

      “潇大人。”衣袖被轻轻扯动,身后的上官子瑜满是担忧的低语传了过来,“当真要将这玉玺交给他?”

      潇允眸光暗了暗,轻不可闻地动了动唇:“为势所迫,不得不然。”

      殿内肃静,玉阙之上的三人亦静默无语,鸾承等不及,低声催促:“太上皇!”

      鸾舞微微点头,缓缓看向殿下,百官肃然。

      “众位爱卿,启帝北征日久,国不能一日无主,今着瑞王鸾承暂摄朝政,赐封摄政王,众卿家务要鼎立襄助。”

      话音一落,鸾承愕然,蓦地转过头看向鸾舞,却对上他隐含着不屑的视线,顿时心中明白,自己是着了他的道。一瞬间,脑中念头急转,是立时迫太上皇改口传位,还是先接受摄政之职,再待良机……

      潇允却不容他思量,当即出班跪倒,朗声道:“臣等恭喜摄政王!”

      上官子瑜紧随其后跪倒:“恭喜摄政王!”

      殿中多数是舞帝旧臣,自然全无异议,纷纷跪下贺喜。恢弘的鼓乐齐鸣,随着殿顶的吞脊走兽飞扬而去。

      鸾承脸色阴沉,已无可奈何,微微欠身:“本王年轻识短,今日暂摄朝政,全赖众位大人佐助。”

      潇允随即奉上传国玉玺,鸾承跪接于手,脸上却是全无喜色。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鸾承低喃,轻轻摩挲着玉玺光洁的侧面,便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这玉玺,此时虽是由他掌控,却并不属于他……良久,他慢慢抬起目光投向玉阶下上官子瑜温雅沉静的面庞。

      昨夜太傅亲自前来,握着他的手一夕长谈,温言软语,期盼殷殷,仿如当年。尤其临别时那个温柔的拥抱,和太傅对自己在他唇上偷吻回以的宠溺微笑,更是令他当时便暗暗起誓,定要遵从太傅的心意,求个名正言顺的帝位,和他长相厮守。否则……他看向殿外明朗的天空,轻轻嗤笑,照平南王的意思,这朝堂上下,京城内外,只怕早已是一片血海……

      鸾舞,休想让我放过你!他暗暗咬紧牙。

      上座几人都无心朝事,很快退朝。

      “伺候太上皇与东平侯回宫!潇大人与上官大人去御书房候着。”鸾承声音冰冷,拂袖前行。冬生与庄臣忙跟了上去。

      一场兵灾大祸竟是消弭于无形,新上位者显然并不想改变现状,仍是要靠着京中文武大员支撑国事,诸位朝臣出了大殿,俱都长出了口气,擦去一头冷汗,互相交换了平安无事的眼神,施施然乘轿而去。

      鸾舞与潇湘刚回到正德宫,鸾承已裹挟着滔天怒火踏进了殿门。

      “鸾舞,你今日究竟是何意!”

      鸾舞并没将他喷薄的怒意放在眼中,扶着潇湘慢慢坐下,自己端了杯茶懒懒地靠入他身旁的大椅中:“鸾承,你刚刚回京,于朝中并无根基,总要过些日子才能传位给你。你放心,总会让你如愿。”

      “过些日子?是三日五日还是三年两载?”鸾承冷笑,“难不成你还想等鸾启回来将我赶回西南郡么?”

      鸾舞听了微微哂笑,刚要开口,一旁的潇湘先开口道:“鸾承,你放心,一月之内太上皇定会昭告天下,将皇位传了给你。”

      鸾承眉峰一挑,却见冬生挑帘子闯进来,贴近身低声道:“太傅让奴才传话,他今日乏了,这就要回府歇息。”

      “拦下他!请太傅先去承德宫歇息,小心伺候。”鸾承遣走冬生,回身看了看鸾舞和潇湘,声音已和缓下来,“既是侯爷应下,我鸾承信!不过,不是一月,而是十日。太上皇,东平侯昨日服下的丸药过了十日之期便毒发无救,您可掂量好了!”

      目送着鸾承大步出了殿门,鸾舞的神色骤然冷下:“逆畜!真是逆畜!索性让十二锦衣先杀了鸾承!”

      潇湘伸手过来握住他的手掌,轻轻叹息:“鸾舞,不过是一时意气,这又何苦?杀了鸾承,京城必定陷于兵灾之中,还是暂且隐忍,待启儿回朝,咱们里应外合,一战可定乾坤。”

      ☆ ☆ ☆

      鸾承刚走上御书房的小径,有内侍过来禀报,平南王与世子求见。他这才醒起,方才于朝堂之上一时恼怒,竟忘记着平南王进殿封赏。不过如今自己已受封摄政王,不知算不算是夺了平南王的位子?

      他不觉自嘲般一笑,大步上前,无视殿外潇允笔直挺立的身影,先召了明瀚二人进殿。

      平南王明瀚与世子明扬一直候在太和殿外,没料想直到散了朝,鸾承也没传他们进殿,大为不满,径直到御书房外就要闯进去。如今京中内外都由平南王父子掌控,竟无人敢上前拦阻。

      鸾承今日本就不爽,见两人大摇大摆进了殿门,也不行礼便随意坐下,心中更是不悦,脸上却不动声色,命内侍奉上茶水,将今日朝中情形细细说与二人知晓。

      明瀚阴沉着脸不出声,明扬却拍案怒道:“早说让你夺了颖都便自立为帝,将这两个老匹夫都杀了,以绝后患!你他妈都起兵造反了,还要什么名正言顺!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几句话把鸾承气得脸都绿了,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明瀚斥道:“明扬!小心些说话!”他转头看向鸾承,淡淡道,“瑞王,明扬虽是无礼,说的话却也不无道理。你早日称帝,将珠玑和我孙儿接入京中,我这做长辈的才能放下心。再者,明扬这国舅也能名正言顺入朝中帮你,到底是一家人。”

      明扬仰着脸在一旁冷冷哼笑。

      鸾承深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道:“岳丈与世子请放心,我已让太上皇十日之内立我为帝,他不得不从。”

      明瀚阴恻恻道:“本王可是得了消息,大将军上官豪死而复生,北疆之困,指日可解。鸾启班师回京可是没几日了,若是到时这帝位仍是无着,你瑞王殿下可就是不折不扣的天下逆贼,人人得而诛之!”

      鸾承一时心乱如麻,强作镇静,好容易安抚了平南王父子离去,全身如被抽去了筋骨,已无半分力气,颓然坐入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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