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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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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泊蜿蜒而下,染红了漫山的白。
他提着染了血色的纯白袍摆,踏着厚厚的积雪,与血雨腥风背道而驰。】
天灰蒙蒙的,在离郊区不远的小路上,一辆蓝色出租车缓缓驶入浓雾中。
刚下过雨,地面积了水,湿漉漉的,空气中充斥着黏黏的土腥味。寒气滚着潮湿的浓雾弥漫在四周,将整个视线压在五米内。
车内空调开着,暖得司机满脸通红。但碍于乘客感受,他一直没有将温度调小。
他扫了眼后视镜,后排的男子二十来岁的样子,车开了一个小时,他依然保持着上车来的姿势,靠在后背上,似乎有些困乏,苍白着脸,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全程没有睁开过眼睛。
这是他接的最远的一个单,来回将近三个小时,虽然远了些,但打赏也高,再加上路不是很偏,来来回回就可以收工了。
“雾有点大,可能我们会迟一些到达目的地。”他又朝后看去,试图向乘客说明情况,以免遭到恶意投诉。
男子没说话,只见他皱了皱眉头,然后缓缓睁开眼睛,这才开始打量着四周。
他的下巴被看起来一点都不适合他的围巾里,围巾松松垮垮,完全没有戴上的必要。
司机以为自己将他吵醒了,有些过意不去,“不好意思,吵醒您了。”
“一直开。”兴许是睡得太久,男子的声音还有些干涩。
“嗯?”司机有些云里雾里。
我肯定会一直开,您不让停我就会一直开。
还没有等来男子的回答,不远处的路中间就出现两个黑影。由于雾大,近了些才看清是两个人,一大一小,再近些,又才看到是一个女人和一个男孩儿。
“嘟嘟嘟!”
离得远远的,司机就减速按喇叭,但对方似乎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嘟嘟嘟嘟嘟!”
人还在路中间。
“不要停。”
后排的男子又说话了,声音又低又冷。
兄弟,你这是玩儿命啊!路这么窄根本让不开。
男子的话一出,司机这心里就开始骂娘。
他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在二人跟前停下,正在他准备打开玻璃窗问问什么情况的时候,手突然被人一把抓住。
他触电一般猛地收回手。
借着车内微弱的灯光,他这才看清男子的脸,白得像一张纸,但五官却很精致,一看就能霍霍不少女孩子。男子一直盯着窗外,他这才将视线慢慢移向刚才抓他的那只手。
五指修长瘦俏,指节分明却毫无生气,有些泛青。刚才就那一碰,自己就像赤身被扔在冰块上一样。
再怎么冷地天也不至于冰成这样,况且车里一直开着空调。
就在他纳闷的时候,车窗突然被敲响。
“咚咚!”
女人冷不丁地出现在窗边,挡整张脸趴在玻璃窗上,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像一条条黑色的蛇扭曲着紧贴在她惨白的脸上。
“开门,好冷。”
老婆?!
司机胸口猛地一震。
他看着前面的人,顿了一秒,大脑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的脑袋机械地转向一边,看着旁边站着的儿子,这大冷天的冻得小脸通红。
不知不觉间,他的手又一次伸向按钮。
“闭上眼睛,继续开。”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外面敲着玻璃窗的女人,又抬眼扫了一眼女人身后漆黑的夜空。
男子的话不仅没有让司机清醒一点,反而将他的心脏推向嗓子眼。
手腕传来的刺骨的冰冷将他从空白处拉了回来,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他僵着脖子从另一边窗户往外望去,除了微弱的车灯,四周一片漆黑,像被一个大罩子罩住一般让人透不过气。
鬼使神差地,他又将目光转向导航。
灰蒙蒙的屏幕上只有三个字:青云山!
随着女人的祈求声,司机后背开始一阵阵地发凉。
出发前他看过路线,饶地球一周都不可能绕到青云山来。接到男子后他一直跟着平台的路线走,途中也没有偏离导航路线。
“我,我是不是......”他还有点不死心,想让男子告诉他。
“咚!”
司机话没说完,车外的女人突然猛地拍打在窗户上。
那一声闷响出现在死寂的青云山,震得他心脏疼。
“老公,我好冷,你快开门让我进去。”
空荡寂静的荒山,玻璃窗被拍打出的闷响夹杂着女人焦急扭曲的声音,它们就像被注射器注进他的耳蜗,直入大脑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惊恐让他忘记了呼吸。
跑车七八年了,他一直很谨慎,但却没想到这种事居然被自己撞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自己仅剩的意识里强迫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他心一横,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一脚油门冲了过去。
本以为开快了就会甩掉两个东西,他一边加速一边扫视后视镜。
却发现那个女人还带着孩子一边追一边喊“开门,好冷。”
“别看。”
后排的男子又恢复了睡觉的姿势。他闭着眼睛,淡淡地提醒司机。
男子淡然的模样倒是给了他一些安全感。
终于冲出浓雾,车驶进城区。
直到下车,司机都没再听到男子说一句话,只是见他凸起的喉结不停地上下滑动,似乎是在吞咽。
“请您带好随身物品,麻烦给个五星好评,谢谢!”
男子开门下车,刚迈出去一条腿,他像是想到什么,继而转过身来,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放椅子上,“谢谢。”
“手机上付......”
司机以为是钱就将它拿起来准备叫住男子,他这才发现是只黄表纸折的千纸鹤。
而当他诧异地抬起头的时,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再看看手里的纸鹤,他不禁汗毛四起,一脚油门消失在公路上。
入了冬,夜风很凉。
秋余拢了拢围巾,将瘦俏的下巴埋进围巾里才撑起伞逆着雪风前行。
他长得高俏,身上的毛衣略显宽松还有点短,看起来并不合身。
风不大,但却一个劲儿地往衣摆里钻,秋余捂了捂,继续前行。
本来这一带人烟就稀少,这入了冬,街上更是冷清。
被雨水打湿的水泥地映着昏黄的路灯,偶尔几颗吱吱叫着,然后没了光亮。
秋余逆行在寒风中,瘦俏的身体微微鞠着,仿佛风稍大一些他就会被带走。
秋余跟着老姚留下的气息开了灵印门,来到一个老旧的小区前。
这里就是老姚生前的住处。
虽然老姚也向他提过自己的处境,但这生活水平也实在是超出了秋余的想象范围。
秋余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衣物,能想象到老姚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没让自己穿他的出来。
肯定破费了不少。
秋余在对老姚的死抱有疑惑的同时又对他本人增加了一份感激之情。
就在他带着复杂的情绪抬腿朝前迈的时候,他线条分明的腕骨上闪起了一道微弱的银光,银光绕手腕一圈,被他习惯性地压了下去。
压下之后他似乎才反应过来,他手上多了一条阴线。
而他,从来都只用扇的。
阴线认主,就算是和主人再亲近的旁人,倘若是脾气倔的阴线也无法被驯服的,而整个悬门,只有一个人拥有这个东西。
秋余看着自己的手腕,微蹙的眉间又多了几分凉意。
就在他再次抬脚准备进小区的时候,破旧的保安室的灯突然“嘭”地一声熄了,只剩一台大屁股电脑屏幕还亮着,屏幕投射的光将那个狭小的空间染得蓝幽幽的。
那一屋子的蓝,在黑夜中看起来就更加阴冷了。
保安背对着电脑,他的脸向后仰了180度,下巴朝上,脖子搭在椅子枕上,脑袋像一块毛巾无力地悬挂着。
蓝色光线下他的五官并不立体,确切地说他并没有五官,而是在一张苍白的人皮上随意带了诡异的几笔。
线条粗细不一,画得很随意。
秋余冷冷扫了一眼,迈开了腿。
随着他的脚步,保安悬挂着的脑袋也慢慢地抬了起来。
他并没有后脑勺,整个脑袋就是黑乎乎的一个洞,洞口还有一团团密密麻麻的东西在蠕动,有的地方还带着黑色的腐肉往下掉。
椅子上的“人”似乎已经觉察到了余秋的存在,他的脑袋机械性地一节一节地朝这边转过来。动作并不麻利,像是生了锈的机器,随着转动的卡顿,后脑勺上蠕动的东西一团团往下掉。
他的眼睛形状大小都不一样,像是用腊笔随意杵上去的两个黑墨团,形状也不规则,却诡异地眨着。
他看着秋余,歪歪扭扭的嘴僵硬地朝两边扯了一下,似笑非笑。
确切地说是想笑,但笑不出来。
接着他朝秋余俏皮地歪了歪头。
秋余:“……”
虽然这个歪头的动作本身很萌,但发生在这个连五官都是随意画出来的腐烂老死人身上,那就是另一番滋味了。
他俏皮歪动的那一下,整张“脸”就向炸楼一样倾斜垮了下来,接着一个被无数白色蛆虫啃食着的,腐烂得只剩半边眼敛的头骨就出现在余秋面前。
秋余看着他这副模样,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似有似无的笑,然后静静地与之对视了两秒,这才抬手,轻轻一挥,一团黑色雾气就出现在空中。
老东西。
他瘦长的手指张开后又收了过来,紧接着向外一推,那团雾气黑雾就像龙卷风一般横着朝保安室卷了过去。
雾气包裹之处,那具骸骨便没了踪影。
秋余刚将老姚的护像收起来身后就有人开了灵印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