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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夏暗歌幼年在槿城时,家族业务遍布各级机关,校长、主任、老师皆为家宴座上宾,学校里甚至有一个专门的办公室,供她家公司的员工常驻——是为工作,但也随时可以为她效力。

      是以,在她人生的前十三年,虽然遇到的丑恶不少,但遇到问题去找老师,只要合理,几乎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那时的她对这份优待毫不自知,以为一切本该如此,甚至认为全世界都理应如此。

      无关喜恶,她天然地便信任老师,认为老师是正义的、是会主持公道、讲道理的,对老师毫无警惕防备之心。

      在那些时刻里,十三岁的夏暗歌甚至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到来,她对一切都毫无警惕。

      ——这种对老师、对校方毫无防备的信任,足以让淮城的学生视她如白痴。

      因为对危险毫无预感,又觉得两地距离遥远,不应该让工作繁忙的父母来回颠簸,即便是那件事发生的时候,十三岁的夏暗歌也没有联系父母过来。

      但现在的夏暗歌不这么想了,能摇人为什么不摇,对于光华的学生而言,过于体贴父母只会让自己死在学校里都不一定有人来收尸。

      相比于其他高三学生的家长,他们已经够轻松了。

      然而她也没想到,这次来的不是夏父夏母,而是外公。

      看着外面竭力克制自己却仍然掩不住怒气的老人,夏暗歌垂下眼眸,神色复杂。

      老人家一把年纪,也不知会不会伤身体。

      “没想到你们学校糊涂成这样!”显然和老师的沟通算不上愉快,老人过来时仍满怀怒气,“学生都敢下药了,还不肯严查!”

      夏暗歌的舅舅小姨都定居在淮城,所以外公外婆也常年住在淮城,过来更近更方便一些——槿城离淮城虽近,开车也要一个小时。

      夏暗歌犹豫了一下——让家人保持焦虑更有利于谈条件,但老人过于担心又可能伤身体——她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没喝多少,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但幕后一定得揪出来,不然太不放心了。”

      “是这个理。”老人正色道,“我打电话给你表舅了,他正好在这个片区当警察,你留好他的联系方式,下次遇到了事情,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他。”

      夏暗歌心中一动。

      这时,班主任推门进来了,她勉强挤出笑容:“夏暗歌家长,能不能让我和孩子单独说几句话?”

      待老人出去,门一关上,老师立刻变了脸色,厉声道:“你根本没喝水!为什么要装出这幅样子?”

      她想诈夏暗歌。

      夏暗歌却不接话,只平静地道:“黄老师,你记得我的联考成绩吗?”

      班主任一怔。

      高中生在校园的待遇,往往与成绩相挂钩。

      夏暗歌的文化成绩并不算出挑,却也稳定在班级前十,如果不是画境课的专业课老师一再向其他人传递“她联考绝对过不了”“她成绩只会拖班级后腿”“她专业课无可救药”的信息,这两年,她的待遇也不至于如此之差。

      ——以光华学生的水平,没有特长加持,除非断层第一,否则,毫无意义。

      夏暗歌对专业课老师的一切行为心知肚明,却也只能置之不理。

      她用尽全身力气地精进自身技艺上,殚精竭虑地查漏补缺,悬梁刺股地不断练习,生死门就在眼前,她已分不出半点心神陪老师玩反转打脸的游戏。

      而结果,也正如她所愿,成绩出炉,一切不攻自破。

      三百分的总分,她比平时成绩,高出了整整五十分。

      代入光华的班级排名,就是在七十人中,从第五十五名,变成了第五名。

      而更为诡吊的是,三科成绩中,她有两科成绩,与平常分数差距不过五分,可谓正常发挥,唯有一科,一百分的总分,联考和平时考试,差了四五十分……

      对于其他人,夏暗歌是走运的黑马,破天荒地考到了一个好成绩,而对于夏暗歌而言,一切本该如此。

      “我没有任何理由,牺牲我宝贵的时间,陪他们玩这无聊的把戏。”夏暗歌的声音冷而木然,“我也绝不允许,因为这样的人,而影响到我高考,今天我必须讨一个结果,否则,我怎么知道他们会不会再给我下毒,毁了我一生?”
      黄方英的脸色因为她前面的话而柔和,却又因为她后面的话而警惕起来:“你想怎么样?”

      “报警,起诉,让警察来调查他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有让他进看守所,我才能安心。”夏暗歌冷冷道。

      夏暗歌知道他们不会答应。

      然而这用于“想开窗先砸墙”的要求,才是她的真实想法,才是她能接受的最低条件。

      如果校方出乎意料地竟同意了,她或许会考虑重拾对校规的敬畏,真心实意地尝试和校方沟通。

      如果他们一如既往,那当然还是按照她的原计划进行。

      “不可能!”黄方英色变,“学校绝不能接受光华出现进看守所的学生!暗歌,你不要与整个学校为敌!”

      不能出现进看守所的施暴者,却可以出现进精神病院的受害者。

      夏暗歌心中一痛,冷笑:“你们现在开除他,不就不算光华的学生了?”

      “这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黄方英皱眉,“你这样执着,只会害了你自己!”

      “让下毒的人逍遥法外才是害了自己!你难道能剥夺我报警的权利?”

      “你不要把自己的路走绝了!”黄方英的神色居然很诚恳,“校方不可能让你去查的,你还小,不懂得这社会的规则。”

      夏暗歌幽幽地看着她:“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下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黄方英咬牙道 :“没有东西!都是你的心理作用!”

      顿了顿,她又恳切而意有所指地说:“你也别想这个了,你不可能得到结果的。”

      那杯子里的东西,来自高三四班。

      如果说对于普通人而言,二班的混乱是困难模式,那学生未来方向为演艺圈的四班,绝对是地狱模式。

      今年的一疯一死,都来自四班。

      高一分班的时候,各个班都是四十多人,后来二班联考前人数膨胀到七十人,联考结束后没过的人回原班,现在是六十多人。

      而四班,现在教室里只剩下十几个人。

      夏国是世界上禁毒最严格的国家,四班的那些东西,躲在暗处也就罢了,如果因为夏暗歌而被查出来,整个光高都会大地震。

      作为老师,她也是真心为夏暗歌着想,如果她非要闹,且不说她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夏暗歌本人,绝对会非常非常地惨。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心软:“高中这两年这么辛苦,不就是为了考个好大学吗?你又踩了狗屎运,考了这么好的成绩,正应该乘胜追击,好好学习,何必为了这件事把自己搞成这样?”

      “不是狗屎运。”夏暗歌冷冷道,“我雕塑课和符箓课都一直在A组,联考成绩和平时没差,你们应该问教画境的那狗杂种为什么一直给我那么低的分数。”

      终于还是没忍住……然而说出来的一瞬间,浑身都畅快了。

      黄方英愣住了,像是无法理解一向沉默文静的学生为何突然爆粗口,然而她的神色却是放松了下来,皱眉道:“毕竟是你的老师。”

      “我要他档案记过,停课三个月,写八百字道歉信并当众念出来。”夏暗歌目光晦暗不明。

      既然还没到掀桌的时候,那就先能拿多少是多少,反正这不会是最终的结果。

      适当的索取,虽然并不算解气,却能够让他们放松警惕,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

      黄方英松了一口气,“马上要高考了,怎么可能停课三个月?”

      “这是我的最低要求。”

      “这样吧,停课一个月?”

      “后面两个月他要站着上课,档案上必须记过,你们计他打架也好欺负同学也好,我要看见他档案上有污点。”

      黄方英审视着面前的学生,她时常觉得她像一尊雕塑,永远冰冷而木然,让人喜欢不起来。

      然而这尊雕塑的缝隙里,又隐约能窥见汹涌滚烫的熔浆,不知何时就会汹涌而出,吞噬掉整个天地。

      对未知的警惕和生疏,对风险本能的厌恶与不安让她无法喜欢这个表面上“温良恭俭让”且成绩不错的“好”学生。

      就像此时,她甚至真心实意地为那个男孩感到委屈,下意识地觉得夏暗歌太过得理不饶人。

      ——

      体检报告出的很快,夏暗歌除了低血糖之外没什么大碍,学校付了相关费用(这当然也是角力的结果)后,夏暗歌与外公、表舅告别,当天便回了课堂。

      监控揪出来的,正是当日“喷水计划”中的一员。

      他面上噙着阴冷而轻浮的笑意,时不时和堂下怪叫的好兄弟配合,不时说着挑衅式的玩笑话,整个道歉毫无肃穆沉重可言,只有戏都懒得做的敷衍与浓浓的不服气。

      他瞥着台下盯着他,如同一尊极冷雕塑的女同学,恼怒与瑟缩同时涌现,心中暗骂一声,X子,总有一天,要让所有人看到你在我X下赤X发x的贱.样子……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要让她变成臭水潭里不成型的烂泥,身心、未来,都彻底地被摧毁。

      在男生极具想象力的凌虐幻想浮现的同时,少女的眸底也隐约有怪异的竖瞳一闪而过,嗜血的欲望与仇恨同时在燃烧。

      好想,好想……砍下他的四肢,挖出他的双眼,削下他的鼻子和耳朵,把他关到满是蛆虫的酒坛子里,让他永远在被啃咬的痛苦中沉沦。

      在那双竖瞳亮起的瞬间,激荡的情绪越过沉静如山的躯体,飞蛾扑火般涌向她口袋中的那个笔记本。

      她视线中所看到的一切,连同她的幻想,都被毫无掩饰地传送给了栖息其中的残魂。

      一道目光如红外线般扫视外界的一切,那些常人无法看到的东西,被一一尽收眼底。

      血脉中涌动的灵气波动、魂魄属性,校园内布下的阵法与监测,天地之间涌动的各种纷杂元素……

      然而到了她目光的边缘,神念便如光点般溃散消失。

      “多么友爱的和解!”道歉信念毕,老师走上前去,拍手赞道,“其实都是同学玩闹的小事,大家说开了就好了吗,同学之间哪有隔夜仇?”

      仿佛身为班主任的她丝毫不知道那来自吟舞班的粉末是个什么东西。

      男生配合着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师生两人互相说着逗趣的话儿。

      男生一下台,就立刻被龙沫沫和她的小姐妹如迎接英雄般围起来,嬉笑打闹。

      “你这回可吃了大亏……”

      “都怪那个X子太恶毒了……”

      “她居然还敢找老师,还以为她这些年学乖了呢……”

      仿佛刻意要让她听到,龙沫沫扬起下巴,瞥了夏暗歌一眼,傲然道:“我初中的时候,让人在我面前下跪,我和朋友挨个扇巴掌,她们从来不敢说个不字!”

      “她的好朋友跳楼的跳楼,进精神病院的进精神病院,没想到奶牛姐还没学乖啊。”

      “她不会真以为自己能打,就可以没事了吧?”

      “下次她会不会又去帮人出头?真期待她被杨芳打残的一天啊。”

      “乡下来的暴发户,就喜欢跟穷鬼搞在一起,再有钱也改变不了骨子里的卑贱!”

      ……

      往昔背叛历历在目,然而听到仇敌如此轻佻地谈起故人的结局,痛苦依旧如附骨之疽般盘旋不散。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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