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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六: ...

  •   清晨,冬日难得的阳光透过纸窗碎碎地打在大红的龙凤被上。撒下点点明黄色的碎缕,慕容离睁开惺忪的睡眼,满意地伸个大大的懒腰,习惯性地扭了扭脖子,蓦地对上苍蓝幽黑湿润的眼眸,一个看左一个向右。

      “咳,你醒了……”苍蓝轻咳一声,打破房间内僵硬的场面。

      “呃……恩。”一向情绪内敛的慕容离也闹了个大红脸,声音平平涩涩的。

      “那个……来人!”实在受不了这个奇怪的气氛,苍蓝击掌叫人。

      守在门外的丫鬟们立刻有条不絮地端着脸盆拿着衣物进来,看着这对小夫妻俱是怪异的脸色,有几个小丫头低低地笑了,换来了前面管事丫头不满地注视。

      穿好衣物,洗漱完毕,苍蓝就和慕容离往静慈宫走去,拜访苍蓝的母亲自己的婆婆当朝的皇太后。慕容离咽咽口水,自己成天一副野丫头样,鲁莽惯了,不求能瞬间贤淑端庄下来,只求别吓到人家老太太就行。

      远远的就能从静慈宫敞开的殿门看见里面已经坐满了一大群谈笑的人,都是皇亲国戚,慕容离眯着眼睛看了看,自己熟悉的就只有苍暮,萧弦和……印象已然模糊的苍悠。

      来到静慈宫门前,慕容离不安地扯扯自己的衣摆,伸手欲抓抓自已的后脑勺,但想到光是这发髻就梳了半个时辰,只好作罢。

      硬着头皮跨进门槛,众人立刻停止了谈天说地,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转移到她身上,饶是她脸皮再厚,性格再不拘小节也不得不在这么多热切的注目礼下微微红了脸。

      静慈宫里的摆设很简单,四壁上分别挂着当代名家的真迹,零星放着几个造型朴素的古瓶,青翠欲滴的盆栽倒是不少,却都不是名种,由此可见静慈宫的主人并不是一个奢华的人。

      太后保养极好,只有眼角有几条细细的鱼尾纹,不显苍老,反倒更能体现昔日母仪天下的不凡,几乎看不出有六十多岁的样子,衣着不华丽但端庄得体,手上也没戴假指,面上挂着一个慈祥可亲的笑容,立刻将慕容离心中那点小小的紧张吹散。

      脑子里紧绷的弦终于松驰下来,她落落大方地跟着苍蓝行礼,跪在地上,一旁的小太监端来一个木盘,上面放着两只花雕茶盏,苍蓝和慕容离各取一杯。

      “娘亲请喝茶!”她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在宽大的正堂里碰撞出一阵回音。

      周围的宾客低低地笑起来。

      他们在笑什么?慕容离转头一脸无辜地看着苍蓝,苍蓝笑着点点她的鼻头,语气无奈:“说了要叫母后的,你怎么忘了?”

      啊?慕容离小心地查看太后没有变化的脸色,心中打鼓,快速地吐了吐舌头,第一天见婆婆就闹出这么个大笑话……

      “母后请喝茶。”苍蓝侧身微微挡住慕容离,把茶敬上。

      太后满意地点头,慈爱地笑着,并没有责怪慕容离的意思:“是个乖巧的媳妇。”

      苍蓝笑着扶起慕容离,慕容离眨了眨眼睛,看着苍蓝,过了?

      苍蓝点头,过了。

      过了就好,慕容离才不想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婆媳斗法呢……

      跟着苍蓝入座,左边是苍蓝右边是苍暮,苍暮过去就是那个被慕容离敲了一记的苍悠了,感觉到苍悠的目光不停往自己身上转,慕容离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副乖媳妇的典范。

      萧弦不跟慕容离同席,但以他的位置,一抬头就能看见慕容离的脸,听着她用甜甜的声音叫着娘亲,手上不由自主地加大力度握紧筷子。

      苍蓝与慕容离浑然天成的亲昵,还有慕容离在不知不觉中表现出来对苍蓝的依赖,对他来说,都是分外的刺目。

      那声娘亲,本来应该是和他在一起,叫着他的母亲。

      苍蓝,离儿一定是我的!

      苍悠看着挨着自己皇兄坐着的墨衣女子,顿时觉得自己的后脑勺又在隐隐作痛,就是这个女子!明明说好了帮她报仇她就嫁给他的,结果呢?!在新婚之夜用烛台把自己敲晕,然后又潜逃!那一敲可不轻,裹了一个多月的纱布呢!

      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么,既然仇家我帮你灭了,你不想嫁可以提出来啊,我们坐下来,泡上一壶香茶,慢慢谈判,总有交易条件达到双方都满意的时候么,但你怎么可以耍阴招呢,居然在新婚之夜动手,害得我没有半分防范就被敲晕了,这种行为太不君子了,太不人道了!(慕容离白眼:我是女子,不是君子,唯小人女子难养也,不懂么。)

      这女的可不简单啊,派出去找她的家奴都被杀了,尸体都在镇上,应该说她对自己下手还算轻的了!不然指不定自己现在在哪里!

      真是的,这女的怎么攀上皇兄了?还被封皇贵妃成了自己的皇嫂?!

      苍悠觉得自己的一个头变成了两个大。

      第三日的任务是祭祖,然后,从皇宫出发,浩浩荡荡地一条长龙队伍就往皇陵的方向去,慕容离坐在御撵内,看着一袭鹅黄龙袍的苍蓝在外朝百姓挥手致意。

      目光转移,落到一边身着月牙白长袍,骑在马上英姿飒爽的身影。他脸色如常,微微泛着红润,还是那般夺人心神,轻抬的下巴,有些许睥睨众生的味道,就像天下已经尽收入囊的胸有成竹。

      慕容离苦笑一下,自己现在,还在奢求什么?还在幻想什么?

      苍暮穿藏青色的便服,不时朝街道两边的百姓挥手致意,□□是一匹通体漆黑,油光发亮,光可鉴人的大黑马,勿须质疑是名种。

      收回目光,从一边拿起那把揽月剑,剑鞘是白色的,据说的用汉白玉制成的,剑柄上有一个月牙,泛着清幽的冷光,轻轻拉开一些,剑身折射出一束刺目的明光。

      慕容离微微眯了眯眼睛,适应了下,就全部拉开,放在眼前,看着剑身清晰的倒映出自己的面容,静静的发呆。

      萧弦斜目,看见慕容离抽出剑,心中顿时一紧,像被一只手握住了一样,他紧紧地盯着慕容离的动作,她会刺杀苍蓝么?为了他?

      苍暮不经意地回头,看见慕容离持剑发呆的样子,皱了皱眉,转过头,他相信自己的徒儿不会行刺苍蓝,目光掠过萧弦隐有期待的脸,苍暮冷笑一声,萧弦,这次我就跟你赌。

      慕容离用手摩挲一下剑身,放回剑鞘,提起碍事的盛装裙摆,走出去站在苍蓝身边,手上还端着一杯温热的茶水。

      萧弦失落地收回目光。

      苍暮则是像个胜利得到糖的孩子一样笑了,萧弦啊萧弦,慕容离跟你相处了整整两年,你都没有摸清她的本性,有什么资格跟自己的侄儿争?

      慕容离用袖口擦干苍蓝额上渗出的薄汗,动作自然;苍蓝笑着,眼睛弯弯的,就像揽月剑柄上轮弯月,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水。

      慕容离埋怨:“叫你进去坐着你不肯,都出汗了。”

      “我没事,我身为一国之君更好做好代表作用,百姓都在烈日底下站着,我怎么可以坐着避暑?”苍蓝脸上的笑意更盛,在宽大袖管的掩饰下握住慕容离的手。

      慕容离挣了挣,又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自己好歹是苍蓝新封的皇贵妃,挣出来了他多没面子啊……只好放弃,跟着他站在车头,看看街道两边的人,也不错。

      不一会儿就到了皇陵,苍蓝小心地伸手欲扶下慕容离,慕容离白他一眼,自己跳下去。苍蓝讪讪地挠挠头,忘了她会武功的。

      祭拜过后,回宫,一路上敲敲打打,沿途撒上喜糖,宣布慕容离正式成为皇家的人。

      一转眼便是三月,慕容离依然日日一大早到沙场练武,苍暮开始教她射箭,然后回房补眠,再到腾龙阁帮助苍蓝处理政事;苍蓝如是,天天上朝下朝,处理政事,夜夜宿于慕容离的贵妃殿,为此他还暗自抱怨,贵妃殿离他那里多远啊,早知道就让她依旧住在静安阁的。

      很快就有慕容离“艳冠后宫,三千宠爱集其一身。”的传言,慕容离听了也不过是一笑而过,就算苍蓝这段时间一直在自己这里,但除了成亲那夜之外他们都没有……

      白沉的军队果然沉不住气了,开始举兵大规模的侵略墨崖国边界,苍蓝这段时间来下令特训的军队也有了用武之地。

      只是这主将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按理来说应该是苍暮为将,只是这几日苍暮老是推说身体不适,不宜出战,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叔,你为什么不出战?”某日清晨,慕容离丢下剑,直截了当地问苍暮,“别跟我说身体不适,不宜出战,骗苍蓝那直肠子还行,骗不到我。”

      “哦呵呵,我自然知道骗不到你。”苍暮看她一眼,说,“只不过啊,我老了,这些建功立业的机会还是留给后生吧。”

      “你老了?借口吧。”慕容离鄙夷地上下打量他一阵,“后生,你是说萧弦?”

      “当然,那是我女婿嘛,我自然要帮衬着些,免得我女儿跟着他受苦受饿啊。”苍暮笑眯眯地看着她,慕容离的脊椎骨一阵发凉,这老狐狸。

      跟着萧弦那典型的暴发户会受苦受饿?骗鬼去吧。慕容离一阵气闷,拾起剑开始照着书上写的依葫芦画瓢。

      次日早朝,关于这个主帅人选的问题,朝堂上又是一番唇枪舌战,苍蓝揉着额角,头痛地看着地下吵得激烈地诸位大臣,有一种无力的感觉。

      “皇上!微臣愿带兵出征!”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压过了满堂的争吵声。

      所有人顿时缄口,不约而同地看向这个自动请缨的年轻人。

      苍蓝看了看,出列请命的是自己皇叔的女婿,常骑散侍萧弦。

      苍蓝皱着眉头看了他一会儿,萧弦亦是不甘示弱地回看他。

      “萧常侍年轻气盛,脾气急躁一点也是无可厚非的,只是这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萧常侍出生商家,又是第一次出征就挂帅,只怕是不能服众吧。”一心想要为自己侄儿争得此次福利的右丞相沉吟了片刻,站出列说道。

      萧弦冷笑一声,反驳,“微臣小时时常听到家父夸赞右丞相大人才华横溢,满腹经纶。那么敢问右丞相大人,如今你文采斐然,举国皆知,名扬天下,这样的声望是一出生就得来的么?难道就与你幼年的勤奋学习,勇于尝试写文作诗没有半点关联么?所以,微臣认为:是人都会有第一次,再多丰富的经验,也是靠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累积起来的。”

      听到萧弦将自己当年刻苦读书的事迹拿出来举例作证,右丞相也讪讪地闭了嘴,他幼年家境困窘,为了供他读书父亲砸锅卖铁,家里那堵泥墙上尽是他用树枝练字的痕迹,总归皇天不负有心人,第一次进京赶考就被先皇亲笔提名文科状元,从而跻身大殿之上,平步青云。

      扫视一眼再次寂静下来全场,苍蓝终于开口:“此事再议。”

      回到腾龙阁,慕容离已经呆在里面翻看奏折了,想起慕容离常常摇着头一本正经地说后妃不宜参与政事的样子,苍蓝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慕容离抬头,漠然地瞥他一眼,微不可见地点点头,然后低下头去继续看。

      直到苍蓝走过去,慕容离才起身让他,端过水果,吃得津津有味。

      苍蓝看着面前写着军事的折子,说道:“今天萧弦自动请命带兵出征。”

      “哦。”慕容离吐出一个单音节,伸手递了一块苹果给他,看都没看苍蓝一眼。

      苍蓝直接伸脸就着她的手咬下,含混不清地说:“你知道啊?”

      “师父说了。”

      “那你怎么看?”

      慕容离把最后一颗提子塞进嘴里的动作,把空空的水果盘放到一边的小几上,面露无所谓地说:“他要去就让他去啊,与我何干?”

      “真的?”苍蓝挑挑眉,问道,“若是我允了,他就真得上那烽火连天的战场,运气不好还会陷入四面楚歌,进退维谷的境界,你就不担心?”

      慕容离终于抬头看他,不,确切地是甩一个白眼给他:“废话。担心自然是会的,但他有他的红鸢,且如今我貌似也没有立场去干预他的想法吧。”

      于是第二天早朝,苍蓝宣布萧弦带兵出征,讨伐游龙国。

      然后是送征,原本后妃不可露面,但苍蓝硬是把慕容离叫来一起。

      天空灰蒙蒙的,给人喘不过气的感觉,十二万大军列队整齐,整装待发。

      慕容离从一边的小童手中接过包好的剑,双手捧给萧弦,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萧将军好胆识,臣妾再次预祝萧将军马到成功,早日凯旋!”

      “好男儿应保家卫国,笑卧沙场,如今家国被侵,岂有苟且之理!”萧弦亦是进退知礼,豪气万丈地说道。

      一旁的墨香郡主这才上前,手执一条鲜红的领巾,温柔地系在他脖子上,轻声细语地诉说离别之意。

      话,当然要说得豪气万丈,可真到了离别的时候,仍旧心生不舍。

      慕容离背过身,眼眶干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心情越发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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