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语》芥末兔子

44、第四十章 殇

　　

　　跟着玉华来到蓝家府邸，玲珑有些忐忑。
　　“呐，玉华……”
　　“啊，我去给玲珑大人准备茶水，楸瑛，要不要一起来？”玉华笑得很温和。
　　“嗯……”楸瑛也很配合的中招了。
　　“那么一起去吧。”

　　看着两个人走远，她才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准备茶水需要两个人吗？

　　就在她产生某种不好预感的时候，一个温柔的声音轻轻在耳边响起，她也顿时僵立在了原地。

　　“玲珑……”
　　很好听的声音，就好像无数次那样温柔的呼唤自己一般。
　　不要叫我的名字！
　　她不敢回头去看，也不敢去想，甚至连逃开也无法做到。
　　只是，冰冷的手轻轻的抱住了自己的身体，瞬间，仿佛连呼吸也变的困难起来。
　　温温的气息吐在自己的后颈，若有若无的花香，那让人迷醉的怀抱，似乎已经近在眼前了。
　　“你终于来了，玲珑。”
　　很虚弱的声音，却难以抑制其中的欣喜。
　　那一霎那，她觉得自己的心，也毫无防备的被打成了碎片。

　　这个自己曾经爱上的男子。
　　她默默的转身，尽可能温柔的抱住了他瘦弱的身体，那如同一片薄薄的羽毛，只要稍稍用力就会消失。
　　“玲珑，你回来了……”他的声音温柔一如既往。
　　他是你的父亲。
　　少女听到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让她的脸瞬间变得一片惨白。
　　“玲珑……你终于回来了……”
　　他眉梢眼角的自在笑容一如昨日，秀气英俊的容貌风华依旧。
　　可是，他是你的父亲。

　　“……我……我回来了……”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深吸一口气，不想让他看穿自己的心事。
　　他轻笑了一笑，轻柔的捋起她额边的碎发，“我的玲珑长大了，变得漂亮了。”
　　曾经一度希望可以快点长大，然后站在你的身边，似乎这一切都变成了不现实的事情，你能给予我的，什么都没有。
　　她轻轻的推开了他，假装没有看到他眼底的黯然。
　　——不要给我温柔，你的温柔会让我想要毁却一切站在你的身边。
　　违背了伦常，违背了人性，即使这样也要爱你的觉悟……
　　我还没有。
　　“为什么不像小时候那样叫我的名字呢？”他闭上了眼睛，浅笑，“我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
　　“……我……”
　　她满嘴的苦涩，喉咙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拉着她的手，走进房里。
　　龙涎袅袅。
　　却依旧难以盖住那很浓重的药味。
　　一张很厚的裘皮毯子铺在床上，他好像以前那样笑起来，然后抱着玲珑自爱床边上坐下。
　　“玲珑长大了，长高了，也变得漂亮了。”他叹了一口气，笑道，“我却老了。”
　　“……”
　　“真快啊，五六年就这么过去了，我想见你，却又怕惹你生气，”他低着头，闷闷的道，“这么难缠的小姐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还不都是你……”她骤然提高语声，却接着很不自然的收住了语声。
　　“玲珑这么漂亮，也难怪那上官家的小子对你有意思。”他撇了撇嘴，像个孩子一样嘟囔起来。
　　“……”
　　“不过，我可不会答应，莲也是一样。”
　　他的视线落在很遥远的地方，轻轻的道。
　　“我曾经想过很多，想要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要跟你一起去拜访我的朋友……但是，”他仰起头，轻叹，“我原本不该奢望的，你的未来应该会更好一些……”
　　不应该这样埋没在我的身边。
　　他了解自己的自私，如果想要不顾一切的把少女留在自己的身边，也许，未来的岁月，便不再会那么寂寞，那么难熬了。
　　“你还记得你说过吗？人生中的三个朋友，你与一个人相爱，一个人相知，一个人相守。”
　　他倚靠着床柱，苍白的面孔隐隐泛着青色，轻喘道，“我爱上了一个人，我有了最了解我的朋友，可是……却没有人愿意留在我的身边。”
　　她觉得，自己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人狠狠的割了一刀，所有的脆弱和痛苦，全部都暴露了出来。
　　“玲珑……”他轻唤她的名字，温柔一笑，“你愿意，留在我的身边，直到我离开的那天吗？”
　　不要用这样的表情看我……求你……
　　你的温柔总是让我沉溺，所以……不要这样看我……
　　“我不愿意！”她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用从来没有过的声音吼道，“我不愿意！我不愿意！为什么你要擅自决定我的未来！”
　　她的身体颤抖着，紧紧的咬着下唇，泪水无声的滴落。
　　“玲珑……我……”
　　“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她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我求求你，什么都别说了！”
　　他苦笑了一声，“我明白了，看来，一切都是我的自以为是……”明昊抬起眼眸，“放心吧，在这里，上官红颜不敢动你们……但是，这也只是暂时的，你要尽快做好投奔孙陵王的准备。”
　　明昊转过身，低声咳嗽着，面上泛起一阵病态的红晕。
　　“你……”少女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问出来。
　　你没事吗？
　　“不用担……心，”他每一个字仿佛都说的很勉强，很困难，却还是笑了笑，“这些年的老毛病了，你去找玉华吧，她会安排你住下。”
　　他微微垂下头，很平静的说着，然而，就在那一瞬间，蓝明昊仿佛苍老了十岁。

　　明昊……
　　她的嘴唇动了动，任由两行泪水从眼角滑落，冰凉。
　　那有些佝偻的身体，不再有当年的意气风发，显得很单薄。
　　……显得很孤独。
　　她不由自主的迈出一个步子，却生生的停在了原地。
　　他是你的父亲。
　　他对你的感情，只是带着愧疚的父女之情而已……而你，却爱上了这个是你父亲的男人。
　　玲珑双拳紧握，指甲已然嵌入肉里。

　　沉默了很久，她转身，离去。
　　她最终还是没有走过去。
　　她如果知道，那是她最后一面见到他，她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告诉他，她有多么的喜欢他。
　　她愿意永远跟他在一起。
　　但是，她失去了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机会。

　　离开了那个院子，浑浑噩噩之中，玲珑在庭院中看到了楸瑛，还有一个穿着很奇怪的小孩子。
　　她不记得楸瑛问了什么，脑海中徘徊着的，只是那从后院传来的琵琶音色。
　　很生涩，却依旧很动听。
　　明明是欢快的曲调，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却依旧那般悲伤。
　　忽然，音色停住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骤然浮上心头，她转过身，向着那原先的地方跑了过去。

　　哭声。
　　是女人的哭声。
　　她看到了蓝舒姚，那个美丽苍白的女子，满脸泪水，倒在了侍女的怀里。
　　玉华站在门外，沉默着，可以看到眼中轻颤的泪珠。

　　明昊……
　　明昊！
　　她一把推开那些莺莺燕燕，发疯一般的冲进了内室。

　　看到他的一霎那，她有一点安心的感觉。
　　明昊的脸上依旧泛着温柔的浅笑，阖上的双眸看来安宁而平静。
　　她慢慢的走过去，握住他冰凉的手。
　　她握的好紧，仿佛要用自己所有的力气，去记住他那双温柔的双手给自己带来的感觉，去记住他的一颦一笑，去记住他留给自己所有的回忆。

　　明昊……

　　陈旧的琵琶落在床边，方才弹奏琵琶的人，是他？
　　她痴痴的笑起来，轻轻抚着他的脸，轻轻的道，“明昊……我在叫你呢……不要睡了，起来吧，我们一起去旅行……我们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跟我一起去天池山骑马……我们可以一起到九彩江去……”
　　“……明昊，我喜欢你……所以，醒醒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明昊……我保证哪里都不去了，我们一起相守好不好？”

　　少女呆呆的笑容俨然有几分疯狂，那蓝舒姚睁大了眸子，尖叫起来，“那个女人是谁？把她给我弄走！谁准她碰明昊了！把她弄走！”
　　她的声音很难听，但是，立刻就有几个女人上来拉玲珑。
　　“别过来！”
　　少女大吼道，紧张万分的抱紧了明昊的身体，认真道，“我要跟明昊在一起！你们不能阻止我！谁阻止我……我就杀了她！”
　　众女人愣了愣，不知所措的互相看着。
　　蓝舒姚的脸涨的通红，冲上去抓玲珑的头发。
　　少女看也不看她一眼，一个耳光把她打了出去，蓝舒姚的脑袋撞在门槛上，立刻就失去了知觉。
　　顿时，玉华的脸也白了，屋子内的侍女们尖叫起来，忙着去找大夫。
　　可是，玲珑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依旧微笑着，紧紧的抱住明昊的身体，仿佛那已经是她拥有的最有一件东西。

　　楸瑛冲进来的时候，玉华立刻伸出手让他噤声。
　　“玉华……”楸瑛叹了一口气，“玲珑她，还好吗？”
　　玉华黯然摇头，“不管谁去拉都没有用，好几个人被打了，玲珑小姐的武功又很好，我已经……”她急切道，“这样下去，蓝家也未必庇护的了她，我知道现在的状况，但是……”
　　“放心，交给我吧。”楸瑛拍了拍玉华的肩膀，尽可能小心的推开内室的门，看到那个金发少女正温柔的坐在床边，似乎在对床上的人说着什么。
　　“玲珑……”他张开口，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楸瑛？”她眨了眨眼睛。
　　“是我……”楸瑛走进去，看着父亲安详的表情，有些难受。
　　“嘘，明昊睡着了，不要吵他。”少女认真的道。
　　“……”

　　看着她一脸幸福的望着明昊，一阵无名火忽然窜起，楸瑛抬起手，狠狠的抽了少女一个耳光。
　　玲珑呆住了，慢慢的抬起头看着他，发红的双颊隐隐透出血丝。
　　“蓝明昊死了！蓝明昊他已经死了！你给我看看清楚！”楸瑛拼命的摇晃着她瘦弱的双肩，大吼道，“父亲他死了！你别傻了，你是玲珑姬啊！如果不想让他难受的话，给我像个人样一点！”
　　少女呆呆的捂住脸，很不确定的看着楸瑛，半晌，才断断续续的道，“明昊他……死了？”
　　“死了！死了！你给我正常一点！”

　　一滴眼泪从她金色的眼中慢慢落下，苍白的双颊已然没有了一丝血色。
　　她怔怔的看着前方，然后，慢慢倒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