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语》芥末兔子

28、第二十六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

　　流岳城，是彩云国西南边陲的一个小镇，不大，既非军事要塞，也不是什么通商要道，纵横也只有百余里，三条街道，居民也不多。

　　然而，这里却是彩云国最大的药品批发和产出的基地。
　　上官家的药材，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汇集在这里，到了那个时候，南来北往的药贩子，医馆的东家，寻觅珍惜药材的旅人，都会在这里小住上数月。
　　药材市场在初春的时候开始，料峭的寒意，透着些许湿意的空气，送来战栗般的低吟。
　　玲珑低下头，松开缰绳，用力的搓了搓手，虽然已经入春了，蓝州的天气，还是如此的寒冷。
　　天边的云彩，还隐隐的泛着红色，坐在马上的十三姬，小手呵着热气，冻得通红的脸颊，甚至有点微微泛着紫色。
　　在马上，风有点大。
　　早知道就不那么快马加鞭了，虽然在天黑之前赶到了，但玲珑觉得，可能她们需要一倍热茶。

　　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花微微的笑起来，指了指街边的小摊，那里正摆着豆浆和馄饨。
　　玲珑几乎要欢呼起来。
　　老板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因为烟火还没有开始，他坐在那里悠悠的抽着旱烟，是不是，冲着路人微微一笑，露出那一口被烟熏黑的牙齿。
　　和十三姬一起，报着热腾腾的豆浆，玲珑露出了超级满足的表情。

　　花站在边上看着，一面牵着马，一面露出了似笑非笑的有趣表情。
　　“你不吃吗？天气很冷呢。”
　　“我不在外面吃东西的。”花摇了摇头。
　　小声的说了一句“麻烦”玲珑立刻把头转向了一边。
　　“老人家，抽烟会有害健康的。”她颇为认真的建议。

　　说起来，陵王那根老烟枪就一直对自己耿耿于怀，只要是自己在场，就绝对不允许那个家伙抽烟。
　　老人居然给了她一个白眼，然后冷冷淡淡的转向了一边。
　　玲珑的眉毛立时抽动了一下。
　　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更加让她郁闷的是，言休竟然也踏了踏蹄子，大有嘲笑她的意思。
　　居然连畜生都……
　　啪嚓一声，玲珑手中的筷子断了。
　　眨着大眼睛的十三姬，神色平静，用小手认真的重新拿起筷子递了过去。
　　“……”无处发火的玲珑当然只有沉默。
　　他忍俊不禁，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那毛茸茸的金色脑袋。

　　玲珑的眼睛，瞳孔好似猫儿一般，又细又长，当初也难怪被当作妖孽，不过，那份可爱，倒还真是让人有些受不了。
　　可爱？
　　花猛地一怔，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这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不管怎么样，都不关自己什么事情吧……
　　他的眼神中陡然掠过了什么，忽然间站起了身。
　　“哎？你去哪里啊？”她忍不住问道。
　　“今天是流岳城的花火节，所以，州尹请来了州牧大人，不过去看看吗？”他淡淡的道。
　　“陵王！？”她惊喜的叫了起来。
　　“不仅如此呢，”花似笑非笑，“还有蓝家的宗主。”

　　她的笑容，仿佛还凝结在唇角，瞳孔，却骤然间收缩了。

　　高楼之上，孙陵王轻轻吐出一口气，不经意的注视着身边的男子，眉头微微皱起。
　　那男子约莫三十多岁，冰蓝色的眼眸，漂亮的澄澈，湖水一般轻轻荡漾。
　　只是，他的肤色很白。
　　苍白，近乎透明的不见一点血色，颈项之间，隐隐可以看到青色的脉络，好像一条条毒蛇，蚕食着他的身体。

　　“怎么了？孙州牧。”
　　对于男子调侃的笑意，陵王小声的嘀咕起来，“为什么要找我来啊，这种事情，上官红颜跟你不是更加关系好吗？”
　　男子的眼睛微微一沉，随即很快的笑了起来。
　　“偶尔，我也想要和陵王大人这样的潇洒男子共同欣赏花火呢。”
　　“哼，我却不想呢，明昊大人……”陵王的样子怎么看都有几分咬牙切齿，因为一些过去的恩恩怨怨，所以他对这个花花公子始终没有什么好感。
　　明昊带了黯然的眼眸，此刻看来，却如同秋日里的寒星，闪烁着不同寻常的光彩。
　　“很漂亮呢，”他苍白的嘴角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静谧的黑色天空，深沉如玉，“流岳城的烟火。”
　　陵王轻哼一声，没有作答。

　　曾经在星空下，他对一个女子说起过那火树银花的绚烂，约定有一天，一起走到这里，遥望远山。
　　物是人非，老友的别离，留下的惆怅，淡淡的散开。

　　——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不管是在地府，或者是人间。

　　那个美丽的女子冲他露出了浅浅淡淡的微笑，那种温度，简直好像要灼伤自己一般。
　　明明知道，她深爱的人，向来不是自己。
　　“星空清晰，明天，恐怕会是一个好天气吧。”明昊笑道。
　　“看不出啊，你还懂星象。”
　　“只是皮毛罢了。”他飞快的转过了头，“今天的烟火，会是彩云国最大的节日。”
　　“你还真是傲慢啊。”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变成一颗星星呢。”明昊冲他露出了笑容。
　　“……”陵王沉默了片刻，“听说你和上官红颜在冷战。”
　　“哦，”明昊露出了有趣的表情，“看来你知道的事情还不少呢。”
　　“不算多，也不算少就是了。”陵王耸了耸肩。
　　“我以为你会不顾一切的冲到天池去。”
　　“我没有那么天真，就算去了，她也不会见我，而且，上官红颜也不会让我去。”明昊笑了笑，好像在说与自己完全不相关的事情。
　　陵王诧异的看了他半晌，忽然一笑，“有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你是一个混蛋，还是一个滥好人。”
　　“就当我是混蛋好了。”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转过头，“不是约定了吗？今夜只谈风月，就好好欣赏一下这流岳城的烟火好了。”
　　“啊……”

　　拿着花给自己的猫咪面具，玲珑一副不愉快的表情，时不时的轻哼一声，好像初来乍到的监察御史。
　　“怎么了？一副好像要咬我一口的表情。”花随意的调侃着。
　　“没什么，是你多心了。”牵着十三姬的手，愤愤的拉下了自己头顶上的猫咪面具。
　　“……果然猫咪最适合你了呢。”花笑起来，道。
　　果然是故意的啊！她有些不爽，抬起眼眸，望着漫天的星空。

　　明昊……也在吗？
　　离开玉龙，差不多已经五年了，也有过想要回到玉龙看看他。
　　不用很近，只要在很远的地方，看他一眼……知道他还健康的活着就好了。
　　她在不被人注意的情况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啊，对了，带你去一个好地方。”花神秘的在她耳边呵了一口气。
　　“唔……”她揉着耳朵，“我知道啦！”

　　花说的好地方，只是流岳城一家妓院的楼顶。
　　那是流岳城最高的楼，一共有七层，坐在屋顶上，摇摇晃晃的瓦片让十三姬好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不敢乱动。
　　“啊，好漂亮！”玲珑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在这个地方，可以俯瞰整个灯火通明的流岳。
　　“是吧，”他眯起漂亮的蓝眸，微笑道，“小的时候，我们三个，经常坐在这里看烟火……因为不方便出现在人多的地方，所以这里，就变成了我们的天堂。”
　　“……”这些年对蓝家的事情也多少有一点听闻，玲珑却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很羡慕你呢，和兄弟们的关系着么好。”
　　“因为一直以来只有我们三个人而已啊。”他笑得很开心，好像只有说到他们兄弟三人的时候，他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没有吱声，眼神缓缓的落下去，望着自己的足尖。
　　“你想同情我吗？不需要了。”他仰起头，向后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可以活下来，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幸福了，我不需要那些多余的东西……情感也好，友情也好，没有什么是可以当作活下去资本的。”
　　——只是……为了活下去吗？
　　这样简单的目的，却是很难做到的一件事情。
　　“这样，不也很好吗？”她小声嘟囔了一句，花笑着转过头。
　　“那么，你呢？这么不想见到蓝明昊吗？”
　　“我不知道。”她咬了咬下唇，“只是觉得……”
　　“害怕？”
　　“也许吧。”
　　他浅笑着瞥了她一眼，“今天话很少呢。”
　　“……”

　　夜里的风有一点冷，她不禁蜷缩了身体，怀里的十三姬已经昏昏欲睡，她皱了皱眉，便脱下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会感冒的。”花毫不犹豫的丢去了自己的外套。
　　“谢谢……啊。”她吱吱唔唔的道。
　　看着玲珑可爱的表情，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揶揄道，“这么客气？一点都不像你了，这些年，没有少跟楸瑛打架吧？”
　　“这种事情……”
　　“楸瑛在女孩子中可是很受欢迎呢，像你这样跟他大打出手的，还真是少数……”他啧啧道，看着玲珑有些不爽的表情，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罗嗦死了。”她小声嘟囔了一句。

　　夜深，远处，啾的一声轻响。

　　一束花火，在暗夜的星空中绽放，火树银花，美不胜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