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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

  •   留下来的许璟、许琏、何戎郑重地点头,赵昶便把刘邵的那封意欲在都殷令立新君并望旧部响应的密函在三人面前撕个粉碎,尔后冷笑道:“与其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至此,之前半月的紧张再不足虑,而赵昶将行之路,在把刘邵的密函撕碎后亦别无歧径。就在赵昶任东冀太守的次日,征兵令贴遍了全郡。两年过去,在良秭的朝廷即使依旧混乱不改,也始终不曾对东冀有过苛举动;刘邵并未如信中所说另立新主,反倒频频致信示好。而在冯州刺史递到朝廷的上计中,无论治安或岁入,东冀均明显比各郡优出许多。因此朝廷下旨令赵昶率东冀兵马平息腾州叛乱的举动,在不明就里之人看来,不失为一手妙棋。

      腾州刺史韩曲自立为王的消息,赵昶还是在朝廷平叛的诏书中得知的。接旨时惟许璟在侧,传旨内侍一脚还在门里,赵昶手里的圣旨就跌落在地,任凭他弯腰拣了数次,还是不得如愿。当圣旨第四次从手中滑落时,许璟抢先一步拾起那圣旨,交到赵昶手里,看他反复把圣旨捏成一线再松开,出声道:“大人,可要找仲平和文允?”

      “不必了,他们来也是商量出兵事宜和对敌策略,”赵昶脸色灰白,“并不能扭转这道旨意。平叛不过是借口,朝廷要看的,无非忠心二字。”

      许璟虽然知道赵昶所言非虚,但听他亲口说出感受大不一样。赵昶再读一遍圣旨,蓦地问许璟:“子舒,叔朗为何会起反心?”

      许璟一愣,不晓得如何回答;赵昶也是情急失控,话出口就悔了,见许璟沉默自嘲一笑:“枉我与他情同手足,从不知他有这等心思……也罢,君命难违,至多在腾州城下以死酬知己。”
      说罢振作精神,对许璟说:“把仲平、子舒找来,诏书上说即刻发兵,拖久了又是一番口舌。”

      许璟依言称是,走到门口又止住步伐回头,赵昶手捧圣旨满脸寥落,对许璟还在一无所察。许璟看了一会儿,终于转头而去。

      许琏、何戎了解事态后即刻赶到这时赵昶已然镇定,简短说道:“事情你们都知道了。三日后发兵,子舒与修武分别留守东冀、闻郡,文允、仲平随我去腾州,兵马一半我亲领,另一半交给白令,时间仓促,你们传令各曹,快做准备去吧。”说完也不管许璟还有话说,背起手进到内室去了,留下许琏何戎一脸疑惑。

      走出大厅,许琏忍不住要问,偏被何戎再三岔开,许璟倒不在乎,自行说:“大人不愿重蹈乔蔚覆辙……但我总觉得腾州之乱多有蹊跷,腾州与冯州相隔不远,为何反是千里之外的良秭先得知消息?”

      这话引来许琏与何戎的思索,忽然许琏拊掌道:“阿兄是否在担心平乱只是借口,只为把大人和兵马调离东冀?”

      许璟点头,何戎却不赞同:“要夺东冀倒不必这样大费周折,还有弄巧成拙之嫌。大人与韩曲交好,到时发现有诈,大可借兵杀回东冀。去年一战刘邵虽元气大伤,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人是目前有实力牵制刘邵一时的少数人之一,朝廷不会不明白,所以才一直这般优待……韩曲之事,恐怕不假。只是我不明白,大人与韩曲虽说交好,但何必……”

      “去年梁冲被诛,刘邵退兵,局势混沌,大人怕牵连家人,把叔父一家托付给韩曲。” 许璟状若平静,直听得许琏与何戎一阵心惊。

      “……”

      许璟叹气:“我不知大人为何令我留守,到时腾州城破,你们切记命人尽快护住大人叔父一家。”

      ……

      三日内出兵十分仓促,好在东冀素来法令严明,上下协同,硬是在三日内把粮草兵马器具统统备齐。出兵当天数万人马列队雍城郊外,东冀百姓夹道相送,蜿蜒十里,蔚为壮观。

      许璟和东方诚一直送到雍城外数里才折返,分别前赵昶驱马至许璟坐骑旁,用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守城辛劳犹胜野战,一切有劳子舒了。”

      许璟闻言翻下马,拜道:“大人这样说,教我如何敢当,皆是份内事,请大人放心。”

      赵昶也下马,一手扶住许璟的肩,“变故若起,不必死守,一城一郡易得,子舒于我难求。”

      赵昶说完后,许璟感到压在肩上的手沉了沉,抬眼见赵昶目光深幽,隐有悲凉之色,登时心中一寒,却不容多想,低头复说:“大人放心,我在一日,当力保东冀一日平安。望大人旗开得胜,早日归来。”

      赵昶虽然在笑,可许璟在笑中看出毅然的悲壮来,他张口想说句“大人保重”之类,临行的号角吹响,赵昶的手从他肩上滑落,挥手作别,翻身上马而去;稍远处许琏也挥手,软甲上的铁片被阳光折起白光。始终勉力维持平静的许璟这时也扬起手,可无论许琏或赵昶都已转头面向前方大道,再看不到身后挥手之人了。

      有乔蔚的前车之鉴,赵昶留下万余兵卒,以应不时之需。大军走后许璟与东方诚定好紧急联络的信号方各自回城,东方诚回闻郡天杜,许璟则回雍城。赵昶出兵前命许璟代行太守事,事无不总,是故许璟才回太守府,早就一堆事物等他决断。

      接下来的十日风平浪静,算来赵昶大军已出冯州,许璟担心的危机也未见端倪,眼看就是收割时节,彼时四野清空,视线辽远,偷袭的危险无形中又能消去几分。

      许璟始终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地,逐渐把心思转到即将到来的秋收上,就在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时,赵昶在东冀的管家把一封信交给了许璟。

      看完信许璟只觉得全身寒意漫散,不可抑制,雍城外送别时赵昶一言一行所含深意这时领悟,当日心口没来由的一寒并非多心,原来他已抱死意,吩咐下人二十天后交给许璟的信里,提到的全是托付许璟的身后事宜。

      重重把信拍在桌上,许璟神色不善,在室内踱了几个来回,重又坐回桌旁,提起笔来写信。刚写个提头又换纸,再写收信人换作许琏,草草说明赵昶“毋论胜负,惟愿一死”的意图,不提任何建议,就用漆封好信,命人火速送到军中。

      在信送到之前,大军已达腾州。韩曲叛乱的消息在几场野外战事中得到确证,赵昶即命白令率一半人马三日内赶到腾州城下先行劝降,攻城等一切举动则待他所领人马到后再议。

      赵昶的犹豫使白令十分迷惑,领命后他没有立刻离去,而是提议全军同进退,劝降并无意义——“韩曲决心称帝,怎会接受劝降?”

      听到这句话赵昶眼角狠狠抽搐了下,维持原命不改。白令亦固执:“分兵是下下策,大人不想胜了么。”

      “明举,这是军令,不要再争了。”何戎从中调和。

      “听说大人在刘邵军中曾质疑军令,军令也不见得不能改。”

      何戎被堵得哑口无言,他并非不知白令所说非虚,之所以白令能说而他与许琏不能说,盖因白令于韩曲与赵昶交情深厚一层毫不知情。

      白令顶完这句赵昶深不见底的目光扫过来,他心里发毛,但硬撑住不松口;赵昶幽幽一笑:“明举说的是。传令,全军整备,全速赶至腾州,弱乏掉队者,一律甩下。”

      “大人明鉴!”

      到达城下时正好第一缕阳光照在城墙上,连日的疾行似乎还未带来过大的疲惫。赵昶命全军远地待命,独自一人走到阵前,扬声喊道:“我乃渭芙赵昶,尔等速去通报韩曲,说故人远道而来,还请登城一会。”

      好半天没有动静,赵昶又喊一遍,城墙上晃过一个人影,仔细看去,并非韩曲。那人见到赵昶大声喊:“大顺兵马都督丁格传口谕,‘你若放下兵器,率众归顺,将来天下有你一半。如若不然,不必再念往日情谊,大可自凭本事,与我大顺将士拼个你死我活。’”

      赵昶一人一骑被朝阳罩住,金光中沉寂良久,再次开口说的还是要见韩曲。城墙之上丁格不予理会:“归顺之时,陛下自会相见,你主意打定没有?”

      见赵昶还是沉默,丁格狞笑:“陛下早知你不会轻易受降,还是由我帮你一把。”说完扭头招手,在面庞刹那铁青的赵昶和东冀士卒注视下,几十个寻常打扮的男女被押上城墙。

      丁格抱着个睡眼惺忪的孩子居高临下俯视赵昶,语气是残酷的轻松:“赵大人,陛下命我问你,是率众归顺呢,还是看你的侄儿从这六丈高墙上摔个粉身碎骨?”

      城外全军哗然,白令始知因果,啐一口骂道:“天下竟有比我还狠的混蛋。”

      满意地看城下喧哗四起,丁格洋洋得意又说:“大人与陛下是义兄弟,应知陛下抱负,何必苦
      苦跟着昏庸的朝廷与陛下为敌。陛下说了,只要大人愿意,携手打下的江山定有大人一半,代代不相负。”

      喧哗声渐渐平息,城上城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始终垂首无语的赵昶。何戎意欲开口,白令在一旁拉住他摇头,以口型示意“此时不可”。

      太阳升得更高,丁格渐感燥热:“赵大人,你快做决断,陛下还等我复旨呢。”

      依然沉默。赵昶握住佩剑剑柄,死死捏住不放。跨下骏马感到主人气息变化异常,嘶鸣不已。

      城墙上的丁格忽然听到身后冷冷传来一个声音:“你若想速决,先把你手中那个孩子扔下去,再把这里的人按血缘从疏到亲依次推下去,他自然会有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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