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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绾疑惑地朝四周看了看,发现这老道叫的就是他。可等他再仔细一瞧,这所谓的老道明明就是贴了一把假胡须,脸上随便化了些粗劣的伪装,实则脸嫩的很。在他看身侧挂着一个旧葫芦,举着一张破旧不堪的布幡,上书八字算命四字,字倒是不错,但是怎么看都有点招摇撞骗的意思。

      李绾带着几分戏谑似的瞧了瞧窦铠,心道这姑臧城还有不认识他的,这人一定是个外来的。

      他没心思搭理这人,都没多瞧一眼就直往前走,那人反倒急了起来,连忙拖拉着追了上来,挡在李绾跟前道,“贫道瞧小郎君面相不凡,经凤凰涅槃后有飞龙在天之相,只是其中颇多曲折,贫道愿免费为郎君算上一算。”

      李绾微微眯了眯眼睛,沉声道,“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吗?”飞龙在天,便是暗含九五之尊的意思,这道人随便就张口胡来,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不知道要为他惹来多大祸事。

      这道人谄媚地笑了笑,“小郎君莫气,今日一见,乃是贫道的造化,也是小郎君合该的运气,还望小郎君能借一步说话。”

      李绾并不想搭理这一看就不太靠谱的人,脸上已有些恼色,那道人见此,知道不来点猛药这人是不会信的,眼见李绾两人就要走远,他压低声气急忙道,“小郎君命盘特殊,虽为大富大贵之命格,却是魂灯燃尽后为人力所续,并不稳固,若无五力汇聚,便极易再次折损。”

      虽说这道人说的有点晦涩,但李绾还是听懂了。他带着怀疑的眼神重新审视打量眼前之人,也并没觉得这人多几分靠谱,但是这人的话却还是让他心惊——魂灯燃尽后为人力所续,不免让他想到他重活一世的事。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这竟然是人力所为,他本以为这是那些怪力乱神之类的,非为人力所了解,这不免让他震惊疑惑。而且这道人所言,若无五力汇聚,极易再次折损,虽然他并不是很相信,但是其中泄露出的东西已经很多了。

      在所不了解的事情上,人们总是更倾向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重要的是,李绾赌不起,他赌不起再来上一世的结局,一丁点可能都不行。

      窦铠瞧出李绾的在意,示意这道人跟上,一行人去了姑臧城最为繁华的长河酒楼。酒楼掌柜明显对窦铠很熟悉,热情迎上来,将他们带到了四楼比较安静的雅间。

      窦铠命两个侍卫在门口守着,对李绾道,“这里比较好说话,有什么想问他的,你都可以问。”

      李绾瞧了许久,发现窦铠真是深藏不露,一丁点异样也看不出,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他都可能无法不忌惮,一时间心底不禁生出些庆幸,觉得这人大概就是老天给他的最大的助力,只是上一世竟然生生被他自己给折腾没了。

      李绾微微点头,对道人道,“你有什么目的?”

      道人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将自己的易容一把撕下来,一本正经朝李绾行了个礼道,“在下见过凤阳公主,不,应该说是东海王世子。”

      李绾不禁眉宇一闪,忍不住看了窦铠一眼,发现他只是皱了皱眉,脸色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刚开始这道人见到他就称呼为小郎君,他本以为只是穿了男装的缘故,现在这道人却直接点破他的身份,甚至连不为世人所知的性别都被他一语道破,他却是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确是有几分道行的了。

      这人撕掉易容后,看起来年纪其实并不大,也就二十多的样子,只是一双眼睛却十分幽亮,仿佛能看透世间万物一般,但转眼间这人又用嬉皮笑脸掩盖了自己的通透。

      李绾也不由客气了许多,“不知先生贵姓?”

      这人笑笑,“在下姜翎,师承昆仑五谷散人,一直闲云野鹤,自在惯了些,世子不必如此多礼。”

      “瞧先生模样,应属世外高人,不知先生为何执于我?”

      “世子说笑了,我们一派与那秃子不同,入世出世都讲究个人的缘法。师父在我下山之前,曾为在下算了一卦,说我要找的贵人就在这姑臧城中。就算良禽也要择木而栖,我们这些人修行也是要择主而事,才能炼成自己的造化。”

      仅凭一席话,李绾自是不会全然信任这人,只不过在在他看来,唯今之计,他倒真需要这样的人才在他身边为他出谋划策,而他也不缺这点子养人的钱财。若是这人有二心,他自然也会有所防备,不过试炼总是要的。

      他用眼神询问了一下窦铠,得到一个全凭他作主的意思,便与这道人说,“先生高才,我自然是扫榻以迎。只是如今敝处并无适合先生的去处,不若先生跟着窦将军在军中行走如何?”

      这道人瞧了瞧窦铠,没有什么犹豫应下来。

      将这道人带回去后,窦铠安排他在窦府的别院中呆了下来。如今官宦大族多有幕僚,窦家也不例外,尤其窦老爷子在前朝也是钟鼎玉食之家,许多因为旧主得罪了新朝的有才之士,收留的也不少。不过姜翎的份银、月饷,还是从李绾这里出。

      这边才一安顿好,窦母院子那边就传过话来,让李绾到窦母那边的佛堂去训话。

      李绾心道这人定又是要作什么妖,衣裳也不换,带着两个丫鬟一副气势昂昂地就要过去。只要掺和进窦母和李绾的事,窦铠的雷达都十分敏感,他连忙上前拦住窦母身边的两个婆子道,“都到晚饭时间了,绾儿还没用过饭,用饭后我带着绾儿去找母亲说话吧。”

      窦铠也是看出窦母从最开始对李绾就存着磋磨的心思,其中渊源于李绾祖母与王皇后的曲折,他也是知晓一二分的,也不知为何,每每此时,他就忍不住要护着李绾几分。刚开始他是觉得身为一个八尺男儿、作为一个丈夫,护着自己的妻子是应该的,尤其是他母亲越要磋磨,他就越发忍不住怜惜起李绾来,再说他觉着李绾也是的确好看。

      后来他也瞧出了李绾的手段,凭他母亲自是在他跟前占不着便宜的,但是一个是自己的妈,一个是自己的媳妇,真的闹得太过了,他夹在中间也难做,还是只好从中调和。

      这几个嬷子是跟着窦母从娘家过来的,泼辣剽悍,但就一点好处——忠心,对窦母忠心,也只对她一个人忠心。窦母虽然有些粗野,但是对自己的孩子还是很疼爱的,平日里这些嬷子还是很听窦铠话的,但是今天明显受了叮嘱,窦铠出面也不管用了。

      翠花嬷嬷上前道,“少爷,夫人交待了,让少奶奶晚饭陪她用,你就不用担心了。”

      窦铠还想分辨,李绾瞥了他一眼,对嬷嬷道,“既然如此,我还是和嬷嬷走一趟吧。”说着一点也不输气势。

      窦铠干瞪着眼瞧李绾带着秋蝉和雪冬两个大丫鬟跟在两个嬷子身后,都一副雄赳赳气昂昂像要上战场一样。

      李绾身上的男装也没来及换,才到窦母院子的佛堂,窦母一瞧见他那样,眉头就皱了皱,脸色也垮了下来,横眉怒目道,“一个妇道人家,穿着男人衣服招摇过市,成何体统!我看铠儿是太惯着你了,才让你这么胡作非为!我作为你婆婆,今天怎么也得教教你这些规矩!”

      说完就要李绾在佛像前跪下,几个嬷子上前,虎背熊腰地就想逼迫李绾就范,一个丫鬟捧着纸墨笔砚跟在后面,用来让李绾抄写烈女传。

      李绾身边的秋蝉和雪冬也不是吃素的,拳脚功夫深藏不露,比几个空有蛮力的老嬷子强多了,几个嬷嬷压根近不了李绾的身。

      窦母没想到这李绾如此胆大包天,当着她的面还敢出手抵抗,气得像条鱼一般弹跳起来,手指颤抖着指着李绾道,“你,你敢!”

      李绾微微勾唇一笑,恣意张扬,“我就是敢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说着摆摆手,让秋蝉和雪冬拎住几个嬷子一顿胖揍,专捡显眼的痛的地方,但又不会真正落下什么病症。

      几个嬷子平日里仗势欺人的事做多了,但被人这般对待还真是头一回,一时间如杀猪般尖利凄惨的嚎声彼此起伏。

      刚开始李绾也只是想给几个为虎作伥的嬷子一点教训,让她们瞧见他就怕了三分,以后再也不敢气焰嚣张地在他面前为非作歹。

      可是如今瞧她们这幅嚎叫的模样,无法控制地竟然觉得自带几分喜感,嘴角也不禁弯了起来。

      上辈子他可没少被这几个嬷子折腾,他一点心虚也无。几个嬷子挣扎着抬头想向李绾求饶,却不想瞧见在她们看来无比诡异的笑容,顿时只觉一阵发冷,觉得自己怎么就这么不长眼睛竟然招惹了这么个无法无天、毫无忌惮的黄毛丫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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