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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医院 ...

  •   “滴答”——

      她数着从上面掉进坑里的水珠,一滴,两滴,三滴。

      然后用血肉模糊的手掌在地上蹭了一道,它的前面还有四条相似的血痕。

      这是第五天。

      据那个人说,她还有两天就能出去了。

      不知道小米有没有好好待在医院里,她好想它。

      她曲起膝盖,环住双腿,将下巴靠在上面,朝前面透出来的一丝亮光伸出了手。

      “滋啦”,她的手上立刻浮现出焦灼的痕迹。

      她迅速抽了回来,翻转自己焦黑的手掌,下面的鲜血像熔浆一样流动着,掉在地上。艳红在暗红上面滚动着,像是抽象的艺术品。

      蓦地,她笑了起来,笑容忧愁而扭曲。就算去找小米,它估计也认不出她吧。

      因为,她现在就是个怪物。而这种怪物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复仇!

      她眼中红光暴涨,倒在地上翻滚,破碎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悲鸣。

      ……

      夜色深沉,月尖微红,旁边挂了几颗星,黯淡的像是随时会熄灭。

      执法局众人用死鱼般的眼神,机械性地盯着眼前的电脑,除了上午出了次三小时不到的外勤,他们这一整天都在和各种监控镜头以及卷宗互相伤害。

      翠华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哈欠,瞥了一眼电脑上的表,已经十一点了。如果这个时候他是女身必定已经开始闹腾睡美容觉了,然而现在他是男体,那么就只能体现自己糙汉本质般地工作了。

      他默默望向张樊,这个工作狂双指飞弹,眼眶因为疲倦而有些红,然而他眼中的兴奋却像一头猛兽要择人而噬。

      终于,张樊红着眼刷刷打印出一份资料,迈着轻快的步子敲响了局长办公室的门。

      大家长舒一口气,像条咸鱼一样躺在桌上,终于结束了。

      封月凉出了办公室,看着倒了一圈的加班人员,也没在为难他们,直接宣布了下班。

      捏着文件夹,他登上了一辆去夕阳宠物医院的末班车。毕竟整个执法局唯一能开车的人类已经下班了。

      张樊不愧为整个执法局的技术当担,就算是只猫,也能将它的生平查到清清楚楚,还顺带附上了林绣的资料。

      林绣一开始并不是林家大小姐,她在五岁的时候进入福利院,六岁被身患癌症苏玉溪领养。布偶猫小米原来的主人就是苏玉溪。

      然而在林绣初三时,苏玉溪因癌症去世。林绣也因为接受不了她的死亡患上了忧郁症,只有看到小米才会好一些。

      随后林绣亲生父母找来,将她送入疗养院治疗,情况有所好转,被送入青黎中学。然而不到一个月,林绣忧郁症复发,最终演变成无论去哪都要带着小米,仿佛它就是她延续生命的药。

      而恰巧的是,林绣出事一天前,小米奄奄一息地被送到了医院。

      它遭受到了虐猫者极端残忍的对待,被戳瞎了一只眼睛,拔掉了上颚的两颗的六颗切齿,背后用刀片画出来一个“丑”字。

      封月凉在看到这些残酷而直白的记录时,心里只泛起了淡淡的涟漪,然后很快就平静下去。

      他见过的残忍太多了。

      站台在窗口稀稀落落的略过,很快大巴停了下来,广播里用中英文同时重复了一遍:阳光宠物医院到了。

      医院晚上的人并不多,在和值班医生经过一番交涉之后,封月凉顺利的得到了看猫的权利。

      在进病房的时候,值班医生突然问了一句:“你们认识他的主人吗?”

      封月凉看着他,并不作答。

      值班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抱歉,只是有些感叹。”

      他这样说着,嘴角的笑却分明带上了嘲讽和悲哀,“很多饲主都只爱它们年轻时候的绝色,但当她们受伤,老了,失去绝色的容貌后,就又去寻找另一种绝色。”

      “她的情况很不好,能撑到现在都是奇迹。”

      说罢,他红着眼眶转过身轻声道:“如果你认识她的主人,请让她过来见它一面,它一直在等着她。”

      她的饲主很爱她,但她死了。

      封月凉没有说出真相,只是默默得点了点头。

      但当他进了病房后,他才算真正理解医生那句话的意思。

      床上躺着的猫背上和左半边脑袋的毛发被剃了个干净,身上的血渗透纱布,安静地趴在床上,呼吸微弱的像是风里飘散的柳絮。一点也没有照片上好看的模样,像是只变异的畸形种。

      听到有声音,它耳朵动了一下,然后猛地睁开眼。但在看到来人后,它眼里的喜悦就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习以为常的失望。

      封月凉蹲下来,温柔地和那只猫蹭了蹭脸。

      “我能看一下你的记忆吗?”

      为什么?

      沈西宴沉默半晌,“你的主人有事去了很远的地方,我们想找到她。”

      那你们找到她后,能不能带她来见我。

      “可以。”

      小米的眼睛里终于透出了些切实的喜悦,连带着精神也好了不少。

      封月凉将额头和它贴在一起,灵魂化成极细的丝轻轻缠绕在小米的灵魂上,然后轻轻翻开它的记忆之书。

      他看到了它简单的快乐幸福,也看到了虐待它的人的真面目。

      得到想要的消息,他就急匆匆地想往外走,因为心中燃起的怒火快要将他的冷静烧毁。
      一只猫爪勾住了他的衣摆,力道微弱的近乎于无。

      封月凉在原地顿了一会儿,还是回过了头。他将猫爪放回原处,摆弄了一下她趴着的姿势,让她舒服些。

      她努力地抬起头,发出虚弱的叫声。

      “我还能见到那个孩子吗?”

      他沉默半晌,然后揉了揉猫脑袋。

      “她很好,只是暂时不能过来。你要等等她,因为人类只有两条腿,步子是很慢的。”

      对,每次玩游戏,她都没追上过我。

      小米的眼中流露出俏皮的得意。

      然而转瞬那点快乐就被痛苦取代,身上的伤口又开始疼起来。

      封月凉沉默良久,说:“对不起。”

      他所拥有的力量属性只有破坏和伤害,不能缓解它的痛苦。

      它蹭了蹭封月凉的手掌,表示没关系。

      它会很努力地活着,就算很痛,依旧要用力的活着。

      因为,它想陪着她,久一点,再久一点。

      一只猫按正常情况只能活十二年到十五年,小米已经十六岁,算的上是长寿,生命已经步入最后的时光。

      它本应该被人精心照料度过最后的时光,在主人脑子里留下永远的痕迹后,在某个阳光和煦的天气,悄悄跑出去,孤独而幸福的死去。

      但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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