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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第一章
      其实明天如何,你们还不知道。你们的生命是什么呢?你们原来是一片云雾,出现少时就不见了。
      ——圣经•雅各书

      这时还不到早晨十点,伦敦街道上已经满是积雪和污泥,由这两者组成的黑黄色黏物上,车印纵横嶙峋。从远处驶来的一辆马车摇摇晃晃地停在了街口。道格拉斯先生弹了弹帽子,提起自己的小木箱,跳下马车。
      道格拉斯先生站定,圣保罗教堂街十二号是一栋孤零零的两层楼旧式红砖建筑,窗户修得又高又小,台阶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他取下帽子,伸手拉下门口的铃绳。但是他打了很久的铃也没有人出来应声,倒是一个拖着鼻涕的调皮男孩从隔壁杂货店里冲出来,差点撞到了他。
      “嘿,boy,”道格拉斯先生一把抓起这个孩子的后衣领,“我敢打赌你不认识这栋房子的主人。”
      “我可不会上您的当,先生。”
      “这儿的哈代先生……”
      “噢,您输了,这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哈代先生,她是一位孀居夫人,哈德逊夫人。”
      “好吧,但愿你没有说谎。”
      道格拉斯先生掏出一枚便士塞进这个鼻涕虫的口袋里,男孩吐吐舌头,立刻逃走了。
      他继续拉了拉绳铃,但是里面依旧没有人应声。他于是走上台阶,敲敲大门。奇怪的是,房门并没有锁,他轻轻一推就打开了。
      窗外的雪景明晃晃的刺眼,映衬得屋子里一片昏暗模糊。一楼客厅的壁炉里没有生火,也没有点蜡烛,冷得像冰窖,但是壁炉上悬挂的一幅布格罗的《溪边维纳斯》,和脚下的波斯地毯却暗暗显示出主人的品位和富足来。
      放下随身携带的小木箱,道格拉斯先生将帽子捏在手中,正在迟疑自己是否需要留在原地等待。他退了一步,好能够尽情欣赏那幅墙上的油画。但是很不凑巧,一滴冰冷的水珠落下来,钻进了他的衣领。接着是第二滴,溅到了他的镜片上。
      道格拉斯先生取下眼镜,这时他发现,镜片上染出了一片绯红色。
      他禁不住抬起头往上看。

      而在这幢冷冰冰的红砖建筑门口,拖着鼻涕的小男孩正在忙着堆一个又大又圆的糖果雪人。他突然被叫住了,抬头往上看,方才那位问路的先生从房子二楼窗户探出身,丢了一个半先令的硬币下来,同时大声喊:
      “你能帮我叫警察来吗,我的好boy!”

      显然苏格兰场的办事效率比道格拉斯先生预料的要快得多,而且,看到迪肯警长那张讨人喜欢的圆脸,多少会让人心情好一点。
      沿着客厅右侧的木质楼梯上到二楼,可以看到走廊上的窗户没有关好,一层薄雪落到了窗台里。这时临近中午,积雪开始融化,雪水混杂着地板上的血迹一齐从楼梯缝隙处滴下来。要是顺着血迹往前看去,很容易就找到拐弯处那间死神栖息的房间。
      房门并没有上锁,事实上也已经被道格拉斯先生推开了,斑斑血迹在绿粗呢地毯上格外醒目。进来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到尸体,女人以扭曲的姿势仰躺在沙发上,脚垂下来,一双无神的眼睛半睁半闭。她生前兴许还非常美,但是现在只剩下一具青白的躯体了。她右手已经垂到地毯上,而左手则紧紧压在右肩上。迪肯警长俯下身去,稍微抬起她的左手,这样她右肩上的弹孔就清楚地暴露出来。子弹打穿了她的肩膀,伤口处血肉模糊。她一定曾经企图止血,但看来主召唤她的速度远快于她的自救。
      “上帝,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这位警长从尸体旁站起身来,他那冻得红通通的圆脸上满是愁苦的表情,“这可真是倒霉透了!上次从河里捞出来的无名尸体还没有结案哩,现在又多了一桩!这样的冷天里为什么还有那么多邪恶之徒端着枪到处晃荡?啊,这鬼地方真冷得像冰窖!”
      他冷得又是搓手,又是跺脚,皮靴在地板上哒哒作响。
      “我看她和那位从河里捞出来的倒霉蛋一样,是挨枪子死的。”
      “我看未必。”
      道格拉斯先生小心翼翼地绕过地毯上的血迹,走了进去。
      “您说什么,道格拉斯先生?看看这枪伤和这血迹!”
      “要说流血的话,这里所有血迹加起来,我看差不多超过两千毫升啦。不过,我倒觉得她可能是窒息死的,你最好看看这个,迪肯警长。”
      道格拉斯先生指了指尸体旁边的一块白亚麻布靠垫,它中间凹陷了一处。他戴好手套,拿起靠垫,在女人的面孔上比了一下,凹陷处和女人的轮廓恰好对得上。仔细看,靠垫上还残留着一小片粉色污渍,这和女人嘴唇上口红的颜色一模一样,——没有人会主动亲吻自己沙发上的靠垫的。
      迪肯警长摸摸冻红的鼻子,悻悻地说:
      “好吧,好吧,看起来您说的很有道理,道格拉斯先生。”

      这间死神降临的写字间几近正方形,正中间是个老式的石砌壁炉,左手边摆着书橱和书桌,右边则是沙发和茶桌。道格拉斯先生走到壁炉前,火早已经熄了,木头却还剩下好几根。壁炉铁架上挂着整套的火炉箱,只除了通条和火钳被胡乱扔在地上。壁炉上摆着一架银质烛台和别的一些精致的小装饰品,墙上则挂着一张照片,镶嵌在镏金镜框中。照片中的女人非常美丽,打扮得如同希腊女神。毫无疑问,这就是那位蒙主召唤的不幸女士本人了。
      往左走两步,靠墙放着一架书橱,一排排牛皮纸装订的书籍摆放得非常整齐。正对着书橱摆着一张硬梨木书桌,桌子上墨水瓶是打开的,下面压着信纸,一支鹅毛笔横放在信纸上,两个空信封则散放在两边。至于书桌里的两个抽屉,迪肯警长走过去打开了它们。令人失望的是,一个几乎是空的,而另一个抽屉,里面赫然放着一个棕褐色玻璃瓶,但没有贴标签。出于好奇,道格拉斯先生拔出瓶盖,发现里面装着一些灰色小药丸,他凑近闻了闻,是一股说不上是什么的、熟悉的奇怪味道,像是玫瑰、又像是甘草。
      旁边的警长不得不勾起脖子来看。
      “这会是什么,道格拉斯先生?”
      “我不确定。”
      道格拉斯先生摇摇头,将玻璃瓶装好还给了警长。
      弯腰的一瞬间,道格拉斯先生突然注意到,书桌上侧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中间却有一处一枚皇家玫瑰金币大小的圆形空白,只在边缘处有点凹陷。他想了想,拿起壁炉上的那架银烛台,恰巧底座差不多是一枚皇家玫瑰大小,且有一侧被摔凹下去。他将这架烛台放回书桌上,正和空白区域严合整密——很明显,它之前就应该一直是放在书桌上的。环顾房间,这架烛台上的蜡烛要比其他各处的蜡烛短些,它一定烧了更长时间。实际上,桌面滴了不少蜡油的痕迹,道格拉斯先生重新拉开两个抽屉,连抽屉里也残留着四五滴蜡油。
      道格拉斯先生走回壁炉,戴好手套,他搬开一根木头,这样下面的灰烬就露了出来。取下铁架上的一根新的通条,用手绢包住,在灰烬堆里翻了翻,再拿出来,上面果然沾了些未燃尽的纸屑和几根纤维碎片。
      巡警正在给女人蒙上白布,要从这弥漫着死亡味道的房间里抬出去,女人的手臂还垂在外面。道格拉斯先生急忙快步走过去,他弯下腰,轻轻掰过女人露在白布外的修长手指,右手中指和食指都沾着黑色墨渍。
      她一定写过什么东西,道格拉斯先生想。
      但是书桌上干净得像被人洗劫过一样。如果是死者本人要焚烧笔迹,房间各处都应该是点着蜡烛的,壁炉里也会升着火,她大可不必移动书桌上的烛台。
      一定有人在黑暗里悄悄点起了蜡烛,将那些墨迹都烧毁在了壁炉里。

      迪肯警长站在房间中央,摸着被刮得光溜溜的下巴,一边指挥着手下的警士们清理现场,一双灰眼睛却在房子里四处张望着。这让道格拉斯先生忍不住问:
      “您是在寻找什么吗,迪肯警长?”
      “不,……请原谅我多一句嘴,难道德沃特公爵不在吗?”
      “什么?”莫名其妙的问话让道格拉斯先生感到十分迷惑,“这和公爵有什么关系吗?”
      “不,只是每次这种不体面场合我都有幸拜见到您,和德沃特公爵。”
      这句话让道格拉斯先生微微皱起了眉,一瞬间他眼前浮现出清晨时,公爵匆匆离开他的寓所回庄园的景象,他冷冷地说:“我看凡事都有例外。”
      “是的,是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儿,”迪肯警长搓搓手,露出讨好的笑容,“我还没有问您为什么在这里呢,您认识这位不幸的女士吗?”
      “啊,事实上,完全不认识。”
      “那您……”
      “好吧,我实际上是因为这封信。”
      道格拉斯先生从口袋里掏出记事本,将里面夹着的一封信抽出来打开。信纸上字迹娟秀整齐,一看就出于一位女士之手,内容很简短。
      『尊敬的道格拉斯博士:
      鄙人自从阅读您在最新一期《新英格兰科学杂志》上发表的论文后,颇感兴趣,由此冒昧向您提出请求,可否订购一件您在论文中所设计设备?所需费用勿需顾虑,不甚感激。
      您忠实的,哈代先生,圣保罗教堂街十二号』
      “这真是一封有趣的信,道格拉斯先生,我猜哈代不是她的名字。”
      “恭喜您猜对了,我注意到门外邮箱刷着她的姓氏,而且,隔壁糖果店的男孩也证实了这一点。事实上,她只是把名字的尾字母改了改。”
      “那末她向您索要的是什么?”
      “啊,就是这个。”
      道格拉斯先生将随身提着的小木箱打开,迪肯警长取出来看了一眼,十分迷惑。
      “这是什么,道格拉斯先生?老实说,看上去活像一个坩锅。”
      “恭喜您猜对了,它就是一个坩锅。下面点上酒精灯,用来煅烧金属。”
      “可是它还带个盖子,盖子上还插着导管。”
      “您的观察真敏锐,迪肯警长,”道格拉斯先生将这件仪器拆开,“有时做痕量金属成分分析,需要加温加压煅烧,并且将生成的气体导出去。这小玩意儿就能派上用场了,它很简单,不过密封性能非常好。”
      “好吧,好吧,”迪肯警长摸着下巴,“我真想不通这么个玩意儿要来有什么用。”
      “正巧,我跟您想法惊人一致,出于好奇,我打算亲自来为这位素未谋面的顾客送货。但不幸的是,死神这回赶在我前面了。不过,您可不能说它是完全无用的,事实上,除了实验之外,偶然我也用它。”
      “什么?难道它能煮咖啡吗?”
      “不,我用它焙烤烟草,吸鼻烟来着。”
      “这实在是……”迪肯警长极力掩饰自己难以置信的表情,“看来我得暂时保管您的坩锅烟斗和这封信了。”
      “好的,你尽管拿去吧,倘若对你的工作能有什么助益的话,我感到很荣幸。”

      远离圣保罗教堂街十二号血腥和阴冷的气味,走在伦敦街道上,道格拉斯先生感觉到自己的呼吸畅通很多。一排排光秃秃的枞树枝都披霜挂雪,而脚下的积雪则踩上去咯吱作响。他快走到夹竹桃街时,突然想去诺森伯兰咖啡店里喝一杯红茶。以前他独自去过几次,环境相当幽雅。
      十一点咖啡店刚刚开门,咖啡店的玫瑰标志都快被雪给掩埋了。侍者们都出来打扫台阶上的积雪,并铺上地毯供客人行走。道格拉斯先生径直走了进去,走到最靠里的一处位子。一位侍者立刻迎上来,急急地抱着歉。
      “先生请等一下。”
      原来是先前客人留下的残羹冷炙还没有来得及收拾,桌子上摆着两只酒杯,其中一只杯沿还残留着口红印。道格拉斯先生突然注意到水果盘下压着一张银色名片,他悄悄抽出来瞥了一眼,令他难以想象的是,上面赫然印着德沃特公爵的名字。
      骤然感到自己的心被针扎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将名片放进自己的口袋,假装随口问道:
      “难道有客人比我来得还早吗?”
      “不,先生,这是昨天晚上的两位客人留下的。当时因为过了打烊时间,客人一离开,值班侍者就忙着关门。”
      “好吧。”
      道格拉斯先生要了例份的茶和点心,坐下来。他注意到对面墙上贴着侍者们的值班表,要从这些忙碌的侍者里面找到谁是昨天晚上负责值班就变得轻而易举了。他试着喊了一下名字,立刻就有个长着淡金色短发的年轻人走近了。
      “噢,先生,您是有什么吩咐吗?”
      “是的,是的,再来一杯伯爵红茶,”道格拉斯先生大声说,他取出半个克朗的银币,放在侍者的托盘里,却刻意压低了声音,“嘿,伙计,我有些事情想向你打听。”
      “只要我能帮得上您,先生。”
      “事实上是这样的,我妹妹的未婚夫,他们订婚有两年了,现在快要举行婚礼了。不幸的是,我们现在听到一些关于这位未婚夫,呃,不检点的流言。我并不希望我妹妹的婚姻一开始就蒙上阴影,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像她那样纯洁、善良的姑娘啦。所以,我打算暗中调查这位准妹夫,而昨天晚上,我敢保证,那个走进诺森伯兰咖啡店就是他本人!如果不是因为当时我和另一位朋友在马车上,我一定冲上去当场质问他。那末,你能告诉我,呃,昨晚上坐在这个位置上的绅士,和另一位姑娘见面时的详情吗?”
      不得不承认,道格拉斯先生那种严肃、低沉的语调确实很容易打动人,即使是临时编造的谎言也听起来娓娓动人。
      年轻侍者几乎是脱口而出。
      “您指的是昨天晚上最后一对客人吗?”
      “当然,当然,就是坐在我这个位置上的。”
      “好吧,我差不多还记得,那时候是还不到十点,女的先来的,过了不到五分钟,男的也进来了,他们就面对面地坐在您现在的位置。”
      “你能记得女人长什么样子吗?”
      “不,她戴着帽子和面纱,事实上,盯着女客人的脸看是十分失礼的。至于男士,实话说……”
      “什么?”
      “怎么说呢?他差不多有六英尺高,穿着一身海军蓝厚呢子大衣,戴着软礼帽和白手套,看起来很考究,有点儿太正式了。他们点的东西不多,不过小费给得很大方。”
      “接下来呢?”
      “他们一直在低声说话,您知道的,诺森伯兰一般十点半打烊,昨晚那么冷,又下大雪,我本来还指望提前溜走呢。但他们一直呆到将近十一点才离开,我简直着急得要命。”
      “很好,我最后还想问你一句,他们看起来亲密吗?”
      “亲密?好吧,我认为,有点儿,他们有点儿那种意思。”
      “好吧,太谢谢你了,”道格拉斯先生将另外半个克朗放在了桌子上,摆出一副诚恳的表情,“你知道的,出了这种事情总是很痛苦的。你为我妹妹的婚姻大事帮了很大的忙,看来我们需要慎重考虑这件事情了。你能保证不要对别人说起这件事吗?”
      年轻的侍者郑重地点点头,好像也觉得自己做了件了不得的大事件。
      “我会的,先生。很荣幸能帮到您。”

      ***********************************************

      巨大的城市里矗立着无数的建筑,每一扇窗户背后都有它独特的秘密。这个同样的早晨,在隔了几个街区的德沃特庄园里,可完全是另外一副景象。十点过半,小爱德华•德沃特勋爵才起床,他边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边走进起居室。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窗外虽然白雪皑皑,房间里却温暖如春。早餐已经准备好了,空气中满是甜腻香味。
      一切都显示出这是个美妙的早晨,小爱德华想,可惜这种愉快的心情转瞬即逝,因为他发现餐桌边竟然还有人。
      他的父亲——现在将报纸放下来了——紧盯着他看,冷冰冰地说:
      “你起得可真早啊,爱德华。”
      “早上好,父亲。”
      小爱德华缩缩脖子,安安静静地坐到餐桌边,拿起刀叉。心里却在想,父亲回来得可真早。没错儿,他知道他的父亲昨天晚上住到他那位校长先生在伦敦的寓所里去了。他认为父亲恐怕要住到校长先生回伯明翰为止,就像上回那样。
      这可真要命,看起来他的梦想又落了空。他原本还想可以趁机为所欲为,甚至能请艾伦来参加一场馅饼舞会呢。
      但是他的思绪被打断了。
      “爱德华,还记得我一个月前亲笔摘抄给你的《切斯特菲尔德伯爵教子信札》吗?”
      “记得,父亲,那是一本好书。”
      “那你一定还记得我曾经要求过你写笔记?”
      “……”小爱德华迟疑了一会,小声说,“是的,父亲。”
      “我得说,我很期待看到你的笔记,爱德华。”
      “……”
      “那末它在哪里呢?”
      “……”
      “在你十八岁以前如果哪门学问还没有打好坚实基础的话,那么,你这一辈子就休想精通那门学问了。你还记得这一段下面是什么吗,爱德华?”
      “……”
      “知识是我们上了年岁以后一个必需的、舒适的休憩所,如果我们不趁年轻时把这个休憩所搭建起来,等我们年老以后,便无处安身?”
      “可是,父亲……”
      “得了吧,别给我提什么借口!可是什么?”
      注意到父亲开始敲桌子,小爱德华舔了舔嘴唇,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公爵的秘书老威廉先生及时登场,将一封电报送上餐桌。德沃特公爵刚想伸手去接,老威廉先生却将电报递给了小爱德华。
      “这封电报是给爱德华勋爵的,公爵先生。”
      小爱德华满心疑惑,迅速拆开橙黄色的电报信封,发报时间是九点一刻,而发报人竟然是他那位校长道格拉斯先生。他立刻将咖啡杯挪了个位置,好能挡住父亲的视线。
      读完来信,小爱德华不动声色地将电报折起来。
      “好啦,你是有什么正经事情要办吗,爱德华?”
      “没什么,阿历克斯问我要不要去锡德茅斯度假来着。”
      “锡德茅斯倒是个好地方,你是打算去玩吗?”
      “这怎么成,”小爱德华眨眨眼睛,“我要是再这样贪玩下去,就准毕不了业了,对不对,父亲?”
      “但愿这是你的真心话。”
      “对了,父亲,我要是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我能请教您吗?”
      “我看你还是去问道格拉斯先生比较好。”
      “校长先生还在伦敦吗,还是回伯明翰了?”
      “在伦敦,他差不多会呆一周。”
      “您能联络上他吗?”
      “也许。”
      “要是那样的话,您为什么不邀请校长先生到庄园里来住呢?就像夏天那时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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