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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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事，晚上接下来的时间，屋子里特别沉默，沉默到尴尬的地步。城外驿站条件不比客栈，每个房间都是大通铺，俩人各自窝在角落里躺好，中间隔得老远。
奉扶摇翻了个身，让自己朝着墙那面。她还是没明白，事情是怎么突然变成这样的。
明明一路上都很正常，不是么？她知道他不是从前的他，他必定也知道，可只要没捅破窗户纸一天，他们就得接着演戏。不同的人对同样的事情必定有些认知差异，没问题；问题在于，不是她想在苍昊的雷点上蹦跶，而是她很难预判对方的思维会因什么契机而跳进雷区啊！
实际上，她相当理解苍昊想要保密的心态。对方的脾气比之前也好太多，以至于她对他的印象已经改观不少。她还生出了个新想法，他们也许可以做朋友，像是合作对象那种的；还是说，这纯属她自己想太多，等到了楚都后俩人分道扬镳，就和往前一样？
满肚子都是心烦，奉扶摇模模糊糊地睡着了。借着单薄窗户纸映照进来的些微雪光，另一头卧着的人悄无声息地起了身。
“……姐姐？”苍昊唤了一声。调子极轻，但四下里十分安静，在屋子里听得十分清楚。
果然没有回应。
他稍稍放下心，迅速地溜下通铺，穿好鞋袜出了门。驿站围墙低矮，他轻而易举地翻了过去，沿着马道朝偏僻之处走去，闪身隐入密林。到处静悄悄，他谨慎环顾过后，才从怀里摸出一块龙形金钩，轻轻地叩了三次。
其后，依旧是满地寂静。不过数息功夫，浅淡风声隐约刮过，林中空地中央随即多出了一个跪着的人影。“属下宗信，见过殿下。”
“行了，没人看着，不必如此费事。”苍昊摆了摆手。
宗信依言起了身。他长得人高马大，此时依旧恭谨地半垂着脑袋。“不知殿下召唤属下有何事？”
苍昊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微微偏头打量跟前的人。
他以前不喜宗信的教条死板，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不过是忠言逆耳。上一次，他打算提前除掉简亦心这个神界潜在的最大丑闻，就是派了宗信出马。这原本是毫无悬念的事，结果简亦心手里不知道有什么古怪玩意，导致功力更高的宗信意外陨落。
如此说来，早前奉扶摇明显不想让他和简亦心碰上，对他而言，没有半分坏处……
“你去帮我找个东西。”苍昊堪堪拉回思绪，沉声吩咐。“在我私库里，有一年生日时昙柯大师送来的，是枚玉佩。”
宗信听了，沉默片刻。据他所知，宫里什么珍奇宝物都有，太子殿下向来只对最好的有兴趣；私库里堆了大把此类玩意儿，归重从没费神多看一眼。“属下能否问问原因？”
“我拿它自有用处。”苍昊完全不打算解释，“找到以后立刻拿下来给我。”说着，他用脚尖在雪地上流畅地画了个符，“这是库房大门手诀。”
但宗信完全没低头去看。“殿下，”他不赞同地道，“您下人界历练之前就悄悄说通了神府星君，让他对您做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消神思，带了令牌，现在还要属下……”
“你是不是想说我违反了好多神条？”苍昊直接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照我说的做。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逼你的。”
宗信闻言大吃一惊，吓得甚至往后退了半步。“不，属下的意思不是指责殿下……”
一而再再而三，苍昊已经快要失去耐心了。“得了，赶紧回去给我找玉佩，越快越好，别给其他人知道。”他想了想，又补充：“若是要罚，等归位之后我自己去领。”
宗信又张了张嘴，发现面对自小骄横跋扈的太子殿下，他竟然有无话可说的一天。“……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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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晨起，奉扶摇是被米粥的香味勾醒的。见她翻身坐起，苍昊立刻就道：“来吃点东西，吃完咱们就能进城去了。”
奉扶摇眨眨眼，又眨了眨。怎么着？天下红雨了吗？睡前她还发愁呢，结果这位大爷过了一夜就自行消气了？
虽然想是这么想，但她可不会傻到说出来。能不冷战自然最好，她赶忙应了一声。
两人很快打点齐整出发了。昨日苍昊已经结清了车夫的钱，他们也没什么行李，便步行走向旬城。路上积雪未化，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鞋面上很快就被沾湿了。
但苍昊好像半点没注意。他正在讲他以前听说过的旬城风土人情，居然还头头是道。奉扶摇半心半意地听着，差点要怀疑今天的苍昊和昨夜的不是同一个人。
这是变相的示好，她明白；所以她忍不住暗自嘀咕，即便苍昊没打算说，她也是不是该在俩人分别之前坦白问问？无论最后成与不成，总得试一试吧？
很快，城门便近在眼前了。相当顺利，不光是因为天高皇帝远、苍虞还管不到这里，还因为苍昊外祖已经听到些许风声，知道苍昊活着、并在一路往北走，早已让人候着了。两人刚进城就被请上了车，到将军府后还有大堆人群亲迎。
苍昊与他外祖吴老将军及亲戚许久不见，并且坊间风传苍昊被刺杀，此时自然是一番关切的嘘寒问暖。但想到对方之前对此的分析，边上的奉扶摇不由暗自替他们尴尬。
亲情夹杂权势就变得不纯粹，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怕就怕，人界如此，神界是不是也……
就在她的思绪真正发散开来之前，总算有人注意到她还杵在一边了。
“昊儿啊，这位同你一块的姑娘是谁？”吴老将军捋着白胡子问，脸上还带着尚未消散的慈爱笑容。
然而，连不通人情世故的奉扶摇都能看出他眼底里潜藏的衡量计算之意。苍昊说得果然没错，若是他真的毫不设防地前来，怕是会被吞得骨头也不剩。“我……”
“她是我扶摇姐姐。”一边的苍昊抢在她自我介绍前开口，还握上她的手晃了晃，“你说是吧，姐姐？”
话音未落，整个正厅里的人全都目瞪口呆，包括奉扶摇自己。
剧情发展不对啊，这时候你不该说我是你路上捡的侍女之类的吗？还拉我手，咱们的关系有这么亲密？还是说，旬城民风特别开放、而你刚刚还没来得及告诉我？
吴老将军也被震惊了。他的目光从两人相交的双手往上移，直直地落在奉扶摇脸上。“这位姑娘确实长得清新可人。冒昧一问，姑娘家住何方？”
就算奉扶摇再傻，这会儿也该从全场的注目礼中看出不对了。“我……”她一边回答，一边试图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无效，苍昊扣太紧了，而若她挣扎则会立刻被看出破绽——“我是孤儿。”天生地养，也算孤儿吧？
这个回复肉眼可见地让所有人的神经都放松下来。
“噢，这样，看来昊儿一路上都承蒙姑娘你照顾了。”吴老将军又堆出个满是褶子的笑容，就和层层叠叠的菊花似的，“毕竟旅途劳顿，不若先安排你们先休息一下？”
他原本打算把俩人分开安置，然而招来了苍昊的强烈反对，只得改而将他们都安置到同一个院子里。当然，这又让奉扶摇被众人侧目了一次。被暗戳戳上下打量的感觉实在诡异，所以苍昊一把仆从都遣出去，她就忍不住问：“你这是在做什么？他们全都误会了！”
苍昊倒是不慌不忙。他给自己斟了杯茶，喝完了才慢条斯理地回答：“我招兵买马多了些，外祖有了警惕。这样不好谈事情，我自然得补救一番。”
奉扶摇顺着这思路想了想。苍昊想要争取吴老将军的支持，确实不能让对方认为他是个威胁；而消除这种威胁印象的办法，就是假装自己是个恋爱脑、连毫无家世背景的女子都喜欢？
——倒不是说方式错误，但顺手扯她是不是不太好？
“我说你真的……”奉扶摇忍不住扶额。搞什么飞机，苍昊突然给她来这么一下，到时候她是他白月光的谣言不就愈发甚嚣尘上了吗？
苍昊可不知道她在愁什么。“如此一来，他们也会暂时断了往我这里塞女人的心思。左右只是要个把柄，我给他们留一个就是了。”
把柄握在自己手里总比握在别人手里强，奉扶摇当然懂这个道理。
但她一直认为自己的三界帝君白月光设定是个纯粹的败笔，这会儿剧情却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朝这个方向飞奔而去，她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再考虑到苍昊最后确实收走了他外祖手中的兵权——事实上，连现在名义上的天子的权力都拿走了呢——她就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能说的莫非只有，提前预祝你君临天下？
“姐姐不必担心。”苍昊似乎发现了这种无言以对，“只是个名头，他们不会对你怎样的。更何况，姐姐你是仙子，根本不会让他们得手，对不对？”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算无遗策、还会搞一箭三雕的死腹黑呢！
奉扶摇怀疑自己的内心吐槽真的要突破天际了。
见她一直皱眉不吭声，苍昊终于严肃起来。“就当再帮我个忙好不好，姐姐？不会麻烦你很久的，我保证！”
都到了这地步，奉扶摇再不情愿也只能点头。苍昊毕竟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的保证还是可信的。而且他亲口要求了帮忙，说不定无名之书给她的回报会更多些呢……想成神，不吃苦怎么行，更何况就这点程度？
想起自己的最终目标，奉扶摇又忍不住要发愁。
无论是原书还是同人，别提给她安排稳妥的升级方式了，根本连个正经朋友都没有，搞得她到现在都只能自己瞎寻思。
唉，这就是用完即弃的配角待遇吗？
如此说来，都是配角，反派的待遇就要好不少——至少功力升上去、选择的余裕就更多了，像她跟前的这位，不是吗？
没等奉扶摇想出什么新突破口，苍昊就硬拖着她去逛街，据自己说是一路躲躲藏藏受够了。这倒是真话，她也只能随他去，却没料到对方临时起意的计划还没完——
香粉铺里买胭脂，裁缝铺里定衣裙；就连路过个小吃摊，都不忘往她手里塞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
——大爷，您这哪里是逛街？分明是当众秀恩爱好不？
奉扶摇一边怀疑这假狗粮到底有没有人真要吃，一边暗道零食味道不错、暂且不让她那么焦虑了。“有没有必要做到这地步啊？”她小声问，注意不让身后跟着拿大包小包的随从听到，“我是说，他们真的关心这个吗？”
“总归比天天闷头在屋子里显得无害。”苍昊正在掌柜亲自捧出来的一大堆红木盒子里挑挑拣拣，回答她时嘴唇几乎都没动。片刻后，他直起腰，手里献宝似的举着根青玉发簪。“姐姐试试这个？”
奉扶摇定睛一看。簪子雕工精致，尾部半绽荷花呼之欲出。其上有只蛱蝶，迎着光轻薄透亮、蹁跹欲飞。
在她打量时，苍昊又补充：“这个很配你，姐姐。”
奉扶摇本就觉得，苍昊负责给她买东西、而她全程只负责跟在后面吃吃喝喝已经足够离谱，没想到他真能挑出个子丑寅卯来。有了两次前车之鉴，她再拒绝就是不知好歹了……
“那你给我插上。”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嘛，谁还不会一点？
这反应出乎苍昊意料之外。他先是不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就笑开了。“正是求之不得。”
作为一朵合格的白莲花，奉扶摇长得肤白貌美，属于怎么捯饬都好看的类型。更别提她还自带荷香，在人界得时时收敛着、以防回头率太高的那种。
苍昊轻轻将簪子别入一捧青丝，看着镜子里的人，也很满意。他悄悄凑到她耳边，“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虽说奉扶摇觉着这肯定还是演戏的一部分，但另一人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打在耳垂上，她忍不住敏感地缩了缩脑袋。
就在这么动作的一瞬间，有片火红衣袂从她眼角余光里一闪而过。
……这谁，速度好快！
奉扶摇想也不想地起身，探头向外打量。铺子的试妆台设在二楼窗边，为的就是让街上的人看见、以便招徕顾客。位置居高临下、视野一览无余、反应没有停顿，但她还是没找到那人。
见她霍然站起，苍昊也跟着往外看了看。“怎么了，姐姐？”他有些茫然。
奉扶摇回过脑袋，盯着还在狐疑地四处打量的人瞧，忍不住浮想联翩。没看出来啊，归重居然有能追下神界的粉丝？“没事，大概是我眼花了。”她以为这出戏随便唱唱就行，结果竟然有意外的收获？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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