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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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
血红。
无穷无尽的血红。
即便奉扶摇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的下到酆泉之后，她也不得不赞同它在修真界里的恐怖声名。
最外层的护罩一碰到血红的湖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必须不断调动灵力修补。然而，无论上下左右，到处全是由深重阴气汇聚而成的湖水，不断朝她挤压而来。
一开始，她还能勉强跟上结界的消耗速度。可随着越来越深入，阴气的压力愈大，护罩消融损坏就愈快了。她十分怀疑自己撑不到再次浮起的时候，不得不加快下沉，想要赶紧摸到底。
原本，那股青雾只是安稳地待在她身边。但随着她的向下探索，它慢慢躁动不安起来，像是也能察觉到随时有可能被吞噬的危险。它开始盘旋，速度越来越快；偶尔停下片刻，就像是人在岔路口时的思索。
奉扶摇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很难摸准方向，才对青雾产生了这样的揣测。准确来说，她有个大概方向，关于塔外应该朝哪里游。然而，身处酆泉之中，她没法准确计算距离，只能依据结界消耗的速度进行估计判断。
要是再冒头时发现还在普掠狱里就完蛋了……白白受苦不说，她再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奉扶摇咬着牙撑住自己，心里默念要远一点、更远一点。随着身外护罩一层又一层地分崩离析、而灵力已经开始不济时，周身阴气侵袭的感觉让她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
再不上浮，她就会死在酆泉里，变作血红湖水的一部分。
然而，与一般的水相反，在血湖之中，往上的阻力比往下更大。其一是因为那些血红的湖水完全和清澈透明联系不到一块，本身就黏糊糊的，一沾上就难以甩掉；其二是因为它们本能地汲取一切活物的气息，不管是神还是魔，都是它们大肆攫取的对象。
还没浮到下潜三分之一的深度，奉扶摇就只能堪堪维持两层摇摇欲坠的护罩了。这种程度完全隔绝不了阴气，刺骨冷意直达心底。她不由自主地颤抖，周身结界也跟着抖动起来。
不行，她不能死在这里……
她还没报仇呢，怎么能便宜简亦心逍遥法外呢……
还有归重，她还欠他一个道歉，为她无凭无据的迁怒……
奉扶摇使劲一转花瓣，便猛地向上窜了一截。那股青雾还在她周身盘旋，跟着往上一带，竟然显出了个向上的拱形，看起来恨不能立即飞出去。
它能察觉到外头与阴气不同的生气吗？
奉扶摇觉得这个答案大概率是能。让自己活下来是每个人的求生本能，而风生兽的那口气只要摆脱阴气的包围就能乘风而活了。
至少说明路线没有出错……
奉扶摇重新坚定信心，咬着牙继续抵抗那种折胶堕指的阴冷。然而，以一人之力对一湖阴魂，又哪里有那么容易？
不过多久，外头的护罩就溶解消失了；再过一阵子，最后一层护罩也被侵蚀得七零八落。血红的湖水直接包围了她，毫不客气地灌进她的眼睛、鼻子、耳朵里，冰得刺骨，割得生疼。她痛得像是被从身体深处一刀刀活生生剖开，意识不清到似乎能听到湖水们在窃窃私语——
哟，这竟然是个修仙的？
老是吃魔头，我们也该改善下口味。
这是朵白莲花，我不喜欢白莲花。
你都死了这么久了，咋还挑嘴呢？
不是挑嘴的问题，莫非你喜欢变做莲池的感觉？
当然讨厌，但她离那种程度还差得远吧？
说的也是，把她弄死就是了。
没错，死在酆泉里的人就是酆泉本身，谁还记得什么生前？
不，我不要死！奉扶摇忍不住大喊，自己都知道她并没真正喊出声音，但她意志坚决。我要离开这里，我绝不加入你们！
湖水没顶的感觉愈发清晰、令她愈发窒息，但她眼里只有那股青雾。它还在最后一个小小的球形结界里，被她好好地护着。只要它还在往上飞，他们就都有希望。
与此同时，神界大军已经强行打开通往魔界的入口，在满是乌云的天空上撕开了一条大口子，最前面便是身着玄金甲的归重。他垂目看着脚底渐渐骚动起来的魔界，英俊的脸上神情阴冷。
忽而，他目光一凝。原是有条红影从魔宫的位置翻飞而出，不两下就凭空立在他身前十丈左右的位置。
“天还没亮呢，”辛芜刚站定就开口，语气轻飘飘地，“太子殿下就到了，实在扰人清梦。”
归重皮笑肉不笑地扬了扬嘴角。“可魔尊来得如此快，我还以为魔尊这一夜根本没睡。”
这确实是事实，但辛芜面上根本毫无破绽。“所以太子殿下是想与辛某夜谈？”他虚着眼往后望去，神界大军乌泱泱一大片，“不得不说，阵仗大了些，辛某受宠若惊。”
“要我说，魔尊才是好胆识。”归重也不为所动，“我神界一动，魔尊怕是立刻就知道了。此时却孤身前来，莫非魔尊想以一人之力抵我神界全军？还是说——”他拖长音，“有什么埋伏在等着？”
“此言差矣，太子殿下。”辛芜连连摇头，似乎他真有那么痛心，“年轻人就爱喊打喊杀，我一把老骨头却是不爱的。我就是想知道，殿下如此冲动行事，陛下竟然也允了？”
归重又回给他一个假笑。“我神界内部事务，就无需魔尊操心了。若是魔尊还记得自己如何在夏园逞的威风，便理应知道此时怎么做才是对的。”
“难道是我弄错了？”辛芜高高扬眉，语带讥讽，“堂堂神界，竟然还担不起一小块园子的损失？”
“园子担不担得起是一回事——”归重倏尔沉下声音，“我问你，扶摇人呢？”
官腔打完，重点也来了，辛芜收了自己讥嘲的神色。“扶摇在哪，与你何干？”
归重简直要冷笑出声。“‘与你何干’？这话应当是我问你。你直接把扶摇掳走，你问过她的意愿没？既然她没同意，那我要求你把她交还不是合情合理？”
辛芜被这一连串的质问踩到痛脚，脸色跟着难看起来。“你又怎么知道她没同意？更何况，她和你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提出‘要求’二字？”
“扶摇是我神界的客人，我亲自邀请她来的，我如何不知道她乐意与否？”归重立即反唇相讥，“倒是魔尊不请自来，当众掳走她，许多双眼睛都看到了。莫非魔尊还想否认不成？”
“我今天倒是第一次知道，为了区区一个客人，神界竟想要与我魔界开战。”辛芜也不甘示弱地刺了回去，“依我看，你们神界原本就想动手，此时不过找了个便宜理由罢了！”
唇枪舌剑这么多来回都没一条有用信息，归重原本就不多的耐心已经快要见底。“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扬起手中长剑，遥指着辛芜的方向，“若你不愿交出扶摇，就别再废话了！待我踏平魔界，自会找到她！”
放言狂妄，又刻意放大声音，原本就已经挤到路上楼顶观察情况的魔族顿时骚动起来。魔宫守卫也已经倾巢而出，在辛芜身后排开阵法，一幅严阵以待的模样。
见得此情此景，一直跟在后头的宗信有些紧张，上前半步，想要提醒归重注意言辞。但归重抬起左手，直接制止了。
“魔尊这会儿心里是不是特别高兴？你就想听这话，对吧？”他哼笑道，从眼睛到语气都毫无温度，“师宜风刚被你下了狱，你手中的可用之人完全不足以抵抗我神界大军，便想要我激怒更多的人？你说我想要开战，你自己又何尝不想呢？”
这几句话比之前的更直接地刺中辛芜内心，他简直要恼羞成怒了。“面子功夫确实碍事。既然殿下不想要，我们也不必那么麻烦，直接就……”
忽而，有道滚雷凭空炸响，生生打断了他的话。双方人马不约而同地抬头去看，只见得漆黑的闪电撕裂云层，直愣愣地劈在酆泉之上。第一道、第二道、第三道……在雷声闪电的紧密交织里，原本平静的血色湖面翻滚起来，像一锅即将沸腾的水。
这明摆着是天璇境的雷劫，辛芜顿时大惊。他的手指暗暗在宽大袍袖里掐了个诀，面色立即变了。趁他暗中调兵遣将的时候，她到底做了什么？
归重也认得酆泉，同样知道这不是正常现象。此时再看辛芜黑如锅底的脸，他顿时生出一股不祥预感。顾不上询问，他抢身而出，直接朝酆泉塔的方向飞去。
“殿下！”
“殿下！”
一群神兵神将阻拦不及，又见归重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进退维谷，不由面面相觑。宗信最为心焦，也管不了可能的陷阱什么的，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三个瞬息之间，归重就到了酆泉边上。酆泉上空有魔宫的禁飞结界，本身又对修真者有极大损害，他只能仔细地在胡乱翻滚的水花里分辨，试图找到奉扶摇的蛛丝马迹。
宗信在他之后赶到，还没落地就急忙劝说：“殿下，这里太危险了……”光是靠近就能感到全身发冷！
归重充耳不闻。“扶摇！是你吗？”
他的大喊没能得到回应，而辛芜也匆匆地到了。
“你把扶摇掳走，就是为了扔进酆泉？”归重立即对他怒目而视，“要是扶摇有个三长两短，我必定要你为她偿命！”
换做刚刚，辛芜必定尖刻地刺回去，但这会儿他没心情。“我才没有！”他直觉地为自己辩解，“我要她好好待在塔顶！肯定是师宜风骗她下去的！”
这无疑就是默认了。归重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指望奉扶摇和翻涌的滔天血水没关系，现在简直心生绝望。暂且不提奉扶摇怎么就到了天璇境；雷劫加阴气，哪个都是要人命的，她要怎么扛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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