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神隐纪事·前夜谈》兰右

5、第五章：新月凄凄

　　越是走近新月村，大原前五郎越是冷汗淋漓。

　　干燥的秋风夹杂着血肉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成群结队的乌鸦聚集在村口，啄食着腐尸。

　　新月村的房屋农舍完好，而村民们却全部成了尸体——有的横死在大路边，身躯支离破碎；有的被绞死在刑架上，手脚还悬在半空……

　　偌大的村落中，只听得到凄厉的风声和乌鸦令人不快的怪叫。

　　将往日安宁的村庄变成如今这副地狱光景的，正是当今明治政府最惧怕的内敌——志志雄真实。

　　大原前五郎原是浪客出身，在维新运动中立有功。新政府成立后在京都警署谋了个小官职，每日只管教训小偷小贼，倒也过得安逸。不想，逆贼志志雄竟然集结了一帮浪人，占据新月村，公然与政府为敌。

　　当今的世界，西方列强横行，在全世界的范围内扩张殖民势力。作为亚洲国家之一，日本随时有沦为殖民地的风险。明治政府成立距今才短短十年，仅仅是面对外忧便已焦头烂额，实在是没有余裕来对付志志雄真实。大原此行的目的就是受政府的委派，前来招安。

　　这志志雄真实似大有来头，长官言辞间对他很是忌惮，可说到其来历，却是三缄其口。

　　大原看着新月村满目腐尸，心中直感凄凉。只想尽快找到志志雄，完成授命。可偌大一个村子，一时半会他该上哪去找志志雄？

　　他正愁找不到人问路，不想一转角就见到了一个少女。

　　那少女原本背对着他蹲在沙地上，手上拿了根树枝不知道在画什么。然而，还没等他开口，便站起身来转向他，落落大方一笑。

　　“日安，警官先生。”

　　仿佛已经等候他多时。

　　大原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少女。

　　少女的年龄在十五岁上下。黝黑的双眸神采奕奕，她容貌甚美。仅仅只是站在原地，娇小到楚楚可怜的身形竟然凛凛生威。

　　她一头乌发随意的束在脑后，足踏木屐。一身素色浴衣，衣角却高高的提到膝盖以上，露出皓白的纤细双腿。她这副打扮，若是放到任何一位少女身上，只怕不是粗鲁就是猥亵。

　　而他眼前的少女，英姿飒爽。周身的气势如同刚出鞘的利刃，虽锋芒外露，却也恰到好处。

　　注意到她腰间别着一把太刀，大原心下对她又多了几分警惕。

　　他摘下警帽，对少女点头示礼。“我是京都警署的大原前五郎，前来向志志雄真实传达明治政府希望达成和平的诚意。希望你为我带路。”她猜想少女大概是新月村的守卫。

　　少女凛然说道：“虽然十分抱歉——请回吧，警官先生。志志雄先生对明治政府只有杀意。”

　　大原不容辩驳的说道：“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要完成使命。你只需要将我带到志志雄眼前，让我向他传达明治政府的意愿就够了！”

　　少女摇摇头，叹息道：“我了解志志雄先生的做事风格，政府的人只要出现在他眼前，就只有死路一条——即使你是送信的使者。”

　　她又正色道：“志志雄先生的仇恨和野心远远超出你的想象。他至死都是政府的敌人。只要他活着，就绝不会有妥协的一天——你只要将我的话原原本本的带回去，便是完成这次任务了。”

　　她是好意奉劝，可看在大原眼中，被一个少女这么漫不经心的以言语打发，却是无法忍受的侮辱。

　　他扣紧帽檐，吐出一口闷气。“没法再跟你说下去了。”说完，他不再看少女一眼，打算越过她向前走去。

　　“铮”的一声，如同冰雪迸溅的脆响，少女刀已出鞘，刀尖直指大原。

　　大原疾退数步，厉声喝问道：“你干什么！”

　　少女苦笑着说道：“我是这里的守卫，不能放你过去。而你非过去不可。那我们就只剩下这一条路可走了。”

　　大原咂舌，只得抽出太刀。刀身反射了阳光，让他视野有一瞬间的花白。他没有忘记，他此行的目的是向志志雄求和，不能在见到他人之前就引起争端。

　　干脆一击将她手中的刀震飞吧——看着少女纤细的四肢，大原这么想。

　　“唔喔——！！”大原怒吼一声，举起双臂向少女面门斩去。这一击前后都没有招式的变化，直来直去，为的是以纯粹的力气一招制胜！

　　少女微微侧身，眼都不眨一下的单手接住了这一刀。“叮”的一声锐响，大原只感到他施加在刀身上的力量如同滴在海绵上的水滴，被吸收得无影无踪。

　　大原心下大骇，他闪身连退数步，惊疑不定的观察着眼前的敌人。那少女也不追击，气定神闲说道：“怎么了？警官先生。你不攻过来的话，我可要过去了。”

　　大原这下再也不敢小瞧这少女，他运足全身气劲，怒喝一声向她挥刀斩去。

　　少女身形娇小，手中的刀与一般太刀相比长度与宽度皆小一号。看来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大原丝毫不给对方喘息机会，他的攻击如同不停歇的疾风骤雨，身形高大的他仿佛是在碾压这个少女——本来应该是这样。

　　可他每一击都像击打在棉花上一样，伤不了她半分。原来是那少女以巧劲化解了他刀身上的力度，同时见缝插针，刀锋数度向他全身各处命门袭来。若不是他年少时在战场上厮杀得来的战斗直觉在金铁交加之声中觉醒，他只怕早就丧命于少女刀下。

　　论出刀的速度与变化，他不及少女。虽孔武有力，这唯一的长处却对少女不起作用。

　　实力上的巨大差距令大原心中升起对死的恐惧，他冷汗淋漓，不禁颤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英豪辈出的战乱时期暂且不提，大原做梦都没想到在如今的和平年代还会出现强大到如此地步的天才剑客——而且，还是闻所未闻的少女剑客。

　　“如你所见，我是这里的守卫之一。”话音未落，少女用力挥出一剑，借着势头向后跃开一大步。

　　“多说无益，就在下一击解决你吧！”说着，她竟然收刀入鞘，压低了身形。

　　——是拔刀术！

　　大原心中警铃大作，他眼都不敢眨的盯住少女，生怕放过一个微小的动作。

　　拔刀术是将刀身入鞘，乘着着拔刀的时机与势头的奇袭杀人剑法。可无论是多快的剑术，拔刀的瞬间，总是能被肉眼所扑捉到的。

　　只要紧紧的盯住她，不放过哪怕再微小的一个动作——就在大原这么想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身体一轻。

　　视野颠倒错乱——阴沉的天空、吊在半空中的尸骸、展开翅膀张嘴嘶叫的乌鸦……眼前的景物像是走马灯一般一晃而过——“大原”掉落在地面上，足足打了几个滚才停下来。地面上烟尘腾飞。

　　大原看到，自己失去了脑袋的身躯木然的站着。

　　——你在干什么……快把我捡起来啊——！！

　　脖颈处的断口这才反应过来，瞬间喷出大量的鲜血。

　　被血液喷涌的力量打破了平衡，无头的大原颓然倒地。

　　在意识消失前，大原的脑海中终于回想起了执行任务之前得到的情报——逆贼志志雄真实从明治政府成立初期便受到政府追捕。他身边有一少女与他共同颠沛流离，这让知情人疑惑不已。不过很快，这疑惑便解开了。

　　在政府成立之前的乱世中，有一位留名青史的传奇人物——绯村剑心。

　　作为维新志士中的头号杀手，倒幕运动中死在他刀下的剑客要员不计其数。传闻他的拔刀术甚至超越了人类肉眼所能看到的速度。故被人敬称“绯村拔刀斋”。

　　这少女被称为是继绯村剑心之后第二个拔刀术的天才。

　　她跟随志志雄真实十年有余，一路斩杀了无数追捕二人的政府密探。

　　近几年来，被她枭首之人脸上皆凝固着或迷茫或惊诧的神情。想来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斩去了脑袋。

　　——这少女名为御木千重。

　　千重将手中太刀虚空一斩，挥去刀身上的鲜血。随即挽了个刀花，收刀入鞘。

　　这时，一阵南风在新月村上空席卷而过，霎时间，尸臭扑鼻，群鸦振翅嘶叫。

　　千重孤身一人，举目四望，只见尸骸遍野，满目凄凉。她自言自语道：“这就是你说的‘将弱肉强食的真理展现在世人眼前’吗？在我看来，只是增加尸体的数量而已……志志雄先生啊……”

　　残阳如血，天边的云朵赤红得如同正在熊熊燃烧。

　　志志雄真实盘坐在长廊下，就着夕阳的余晖一口烈酒下肚。他身前摆着盛满事物的案几，一美艳无双的红衣美人熟稔而优雅的为他斟酒。

　　毫无征兆的，二人身后的移门被拉开，来人正是御木千重。

　　“啊，你们果然在这里啊。志志雄先生，由美小姐。”

　　“我说你，走路至少发出声音来啊。”被千重称作由美的红衣女子似被吓了一跳，她柔声责备着，微蹙的眉目间风情无限。

　　千重笑得眉眼弯弯，“抱歉~由美小姐。”她转向志志雄道：“今天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呢，是京都警署的大原警官。”

　　志志雄周身的空气一凛，由美神情不变的接口道：“这样啊。只来了一位吗？他怎么说？”

　　千重往门框上一靠，“他是政府派来求和的使者，十分诚恳的想见志志雄先生一面。”

　　“没必要，”志志雄用不含感情的声音说道，“杀了他，将尸体挂在村口。”

　　千重叹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人我已经杀了。”

　　半晌，志志雄冷嘲道：“真不愧是明治政府，这份软弱一直没变。”他抬起左手，看着绷带的缝隙下自己暗红的血肉。

　　十年前，明治政府暗杀他，趁他意识昏迷时对他施以火刑，企图将他整个人的存在都从这世上抹消。他虽大难不死，却全身皮肤尽毁。

　　十年以来，他蛰伏隐忍，暗自组建自己的势力。如今，他已拥有从根基开始摧毁这个政府的势力！

　　“有资格领导这个国家的，不是明治政府，而是我志志雄真实！”说着，他握紧拳头，他的野心、他的满腔壮志尽在这手心之中。

　　“但是，这不是终点，我要以日本为跳板，向全世界展现弱肉强食的真理。”

　　那场火刑没能将他烧死，反而让这位恶魔自炼狱的业火中诞生。

　　由美深深的看着志志雄燃烧着强烈斗志的双目，心下不禁柔情万千。她正看得入迷，突闻身后有鼓掌声传来。转头看去，只见长廊拐角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俊美少年，他欢呼般的鼓掌，笑容满面，似乎是喜悦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