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神隐纪事·前夜谈》兰右

29、第二十九章：请正视他

　　和死气模式的他相比，现在的沢田纲吉气势内敛，可压迫感却不减反增。六道骸看不出他的深浅，便驱使着城岛犬和柿本千种辅以幻术攻击，没想到竟然给他看破，轻松将他的两名部下击倒。还干脆利落地以手刀将那对被他操控的姐弟打晕，在两人都毫发无损的情况下，解除了六道骸的附身。

　　他的战斗直觉、敏捷度和力量与中了特殊弹之前的他不可同日而语。六道骸的精神回到自己的身体内，静静地观望沢田纲吉，等待着出手的机会。再来他之前同时附身四人，需要时间恢复元气。

　　沢田纲吉默默地来到本庄千重身边，只见她一脸麻木，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沢田纲吉之前倒下的地方。他将她打横抱起，抬腿向屋子最深处的那张沙发走去。他整个人的动作都很轻柔，仿佛千重是一捧冰雪，一不留神就会从他臂弯之间零落，或在他怀里融化。

　　“让你久等了。”他对她说。

　　直到这时，千重才回过神来。

　　眼前神情淡然的少年有几分陌生，可她绝不会认错。他金红的双目凝着刀锋出鞘般的锃锃意志，额头上有一丛流丽的火焰扑闪跃动，说不出来的威风凛凛。他脸上不见了往日的温吞和柔软，却有着同样让她感到温暖的温柔。

　　“纲吉……你这是？”

　　沢田纲吉将她放在沙发上，扶着她坐好，向她浅浅地勾起嘴角，沉声道：“在这里等我，很快就好。”

　　死气模式的沢田纲吉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现在的他却令有一番深沉的气魄。

　　沢田纲吉转过身去，凛然道：“出来吧，六道骸，你还活着才对。”

　　六道骸的身影自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中浮现，看在千重眼中，却没有那么可怕了。她是沢田纲吉必须要打到的敌人，一场恶斗不可避免，她仍然担心，却不再感到恐惧。

　　这场战斗以沢田纲吉的胜利作为终结，从城岛犬的口中所知，这三人是黑手党家族惨无人道的人体试验的牺牲品。幼年时代被整个世界残酷对待的悲惨经历，让这几个少年成为了只有仇恨与杀意的复仇恶灵。

　　六道骸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城岛犬和柿本千种一边艰难地向他爬行而去，一边向沢田纲吉吐露出最惨烈的责难：“你毁了我们生存的场所！”

　　他们被进行人体试验的原因源于整个黑手党世界对自己家族的压迫，现在沢田纲吉——未来的彭格列十世——摧毁了六道骸的野心，让他们一败涂地。

　　沢田纲吉为他们的遭遇感到心痛，看到这几人狼狈不堪的姿态更是担忧不已，城岛犬的责难鞭挞了他的心灵，然而他很清楚，即使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一切，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打败六道骸。无论是出于怎样的缘由，他都不允许身边重要的人们受到外人的伤害。

　　“我也要守护我生存的场所。”他说。

　　坦然地、真诚地对城岛犬这么说。没有为自己辩护的意图、没有不愿正视，企图逃避的懦弱、更没有假惺惺的同情和怜悯，他只是以自己不可撼动的意志作为回答。

　　城岛犬强烈地意识到，他们败在了这个乍看之下软弱无能的少年手中。他一无是处的外表下潜藏着一个意志坚定的灵魂。

　　大门处忽地烟幕翻涌，三个漆黑的身影自雾气中浮现出来。沢田纲吉初以为是reborn口中所说的“彭格列医疗救护班”，待得身影走近，才看清那几人头戴礼帽、身披披风，颜面、手掌均被绷带缠住，全身没有一处肌肤裸露在外。这不详的身姿，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怨灵。

　　沢田纲吉在这三“人”身上清晰地感受到了某种如夜幕般深沉得化不开的悲愤……

　　他们甩出铁链，缚住六道骸及其两名部下，不知带往何处。沢田纲吉本想阻挠，却被reborn阻止。

　　“他们是黑手党内部罪犯的最高裁决者，没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历，也没人知道他们的势力大到什么程度，就算是彭格列也敬畏他们三分。”

　　六道骸等三人将被关押进号称“铜墙铁壁”的复仇者监狱。之前所作所为将受到最严厉的审判。

　　自从知道这几人的过去，沢田纲吉已经对他们生不起恨意，这时又开始担忧起来。“我们黑手党也有黑手党的规则。”reborn如此劝慰道。

　　——真的结束了。

　　沢田纲吉只觉得呼吸的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他第一时间跑到千重身边，她已陷入昏睡——在看到六道骸被抓走时终于放松了连续几天以来都绷紧到极限的心神。她无论是身还是心都疲惫到了不堪重负的程度。

　　他看到千重消瘦了，面色苍白，紧闭的双眼下是淡淡的一层黑眼圈。她疲惫又安心的神情就像一个无奈的苦笑。仅仅是试着去想象千重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遭受了怎样的折磨，他的心疼得像是被生生地撕扯开来。

　　自责、懊悔、悲伤……更多的是庆幸，庆幸千重还活着，庆幸自己在她受到更大的伤害之前及时找到了她。

　　他眼眶发热，不禁伸出手去轻轻地抚摸着千重的脸颊，指尖微颤。“再也不会让你遇到这样的事了。再也不会了……”

　　他对着自己、对着昏睡中的千重如此发誓。

　　在医院醒过来的他首先知道了风太失去排名能力的事。从彭格列派来的救护医生口中所知，为了抵抗六道骸直接作用于精神世界的逼问，风太封闭了自己的意识，留下了无法与排名星沟通的后遗症。这或许只是一时的，也或许是一生的事。

　　不止是风太，还有千重、狱寺、山本……虽然他打败了六道骸，可他加之在他身边人的伤害已经成了事实。

　　他痛恨着将这群人卷入了这样可怕的纷争中、却没有将他们保护好的自己。

　　最大的惩罚，就是他或许会失去从排名能力上获悉千重神隐之谜的希望。

　　千重醒过来的第三天，仍然躺在病床上打点滴，但是精神和身体都基本恢复了。沢田纲吉来找她的时候，她正靠坐在床上，盖着棉被的腿上摊开一本书，是她拜托前来探病的奈奈带给她解闷的。她专心致志地模样和他记忆中的果然分毫未变。

　　察觉到沢田纲吉的到来，她也没从书本中的世界抬起头来，只是随口说道：“请随意。”

　　沢田纲吉心中掠过一丝酸楚，自从那天为她办欢迎会以后，她平日里变得越发内向起来。

　　“呐，千重，我有很重要的事想对你说……”他以商量的口吻说道。

　　千重闻言合上书，以宁静的目光注视着他，等待他开口。

　　“千重你会被骸捉走的原因……是不愿对他说出我的事吧。”他的声音低沉且清晰，他低着头，虽然千重无法看见他的表情，却知道他此时的心情一定充满了自责。她想了想，含混地回答：“也不全是，他一开始就不打算放过我和风太。”

　　不，如果不是他将身边人卷入黑手党的纷争中，六道骸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沢田纲吉这么认为。根本原因出在他一个人身上，然而千重的做法也错了。

　　“千重有做错的地方。你错在没有以自己的安全为最优先的考虑。”他抬起头来，以充满说服力的目光注视着她。“下次要想尽办法的让我知道，无论是什么时候我都来救你。”

　　然而千重缓缓地，但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要是你处于危险之中，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沢田纲吉急得抬高了音量：“你在说什么傻话啊，你这种完全不顾自己的做法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我不希望你受伤，和这种事比起来，我……”说道最后，心中的苦楚让他难忍地咬紧了牙关。

　　千重神情不变，固执地说：“我不会做出第二个选择。”

　　沢田纲吉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颤声道：“你为什么不明白……”

　　千重浮起一个笑容，沢田纲吉难以形容这个笑容之中包含的情感。他只知道千重就像生病了一样，有什么地方变得奇怪了。

　　“不明白的是你啊，小纲……”

　　她重新埋头于手中的书本，不再看他一眼。怀着某种赌气的心情，沢田纲吉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千重一直沉浸在书本中的世界里，直到某种规律性的脆响从身侧传来。她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身西装的婴儿杀手正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啃着一个苹果，而这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大概是直接从她床头柜的水果篮子中拿的。”

　　“不介意我吃你的慰问品吧？”

　　“请您随意。”说罢，她又埋头于书本，此时一页就快看完，她的食指掀起了纸张的边角。

　　“你们这是算吵架了？”

　　书的边角从她指尖滑落。她抱之以沉默。

　　“这也难怪，你们从九岁开始就没怎么在一起了。这么多年来陪伴你的只是你对阿纲的记忆和感情吧。”

　　千重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小婴儿黝黑发亮的双眼深邃得望不到底。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滚滚的雷声，在她的脑海中经久不绝地隆隆回响。

　　“你是不是忘记了？如今站在你眼前的是已经十四岁了的活生生的阿纲，是有感情有思考、会为你感到担心的阿纲。

　　“你有好好地去了解他吗？好好地正视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