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大侠养成手记》烟花末夕颜

23、城墙一夜

　　名叫戚少商的少年出乎意料的博文广识，和顾惜朝意外的聊得来。两人坐在城墙下，望着湛然如洗的天空，从功名利禄聊到民生疾苦。

　　“世人皆庸碌，谈大道理，义正言辞的数不胜数，也没见多少钟鸣鼎食之家，于国难之际如你们这般开仓放粮。”戚少商嘴里叼着根草，望着秋日沉寂肃杀的天。
　　夜幕将至，远处天色未明，城楼上依稀点起了灯。城墙仿佛泾渭分明的分水岭，把城里城外分成了两个天地。城内平静安详，城外风雨欲来。
　　“光靠放粮只能解一时之急，如若想要根治，还得倚靠官府。”顾惜朝冷笑道：“这颖昌府的都是些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让他们开仓放粮无疑痴人说梦。唯有让他们意识到乌纱帽不保时，才能从这群铁公鸡身上抠下点好处。”他的声音带上深秋的肃冷，竟然意外的清冽动听，其中暗含的冷意好似这飒飒秋风，让人一个激灵。

　　“我倒有个法子。”戚少商见他似乎陷入了什么不可捉摸的抑郁之中，便搔了搔头，微笑着道：“只是不知道顾小公子敢不敢奉陪。”
　　“如何？你且说。”
　　“只是这个法子损了点。”
　　“能达到目的，也就不在乎手段。”

　　戚少商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顾惜朝听完，方才提及贪官污吏时略有戾气的眉目也和缓了下来，脸上缓缓漾起一丝春水泛波似的笑容，好像四月盛开的桃花般明艳。

　　“……噗嗤，果然是江湖人的法子，不过倒是管用。”顾惜朝斜了他一眼，见戚少商依旧坦坦荡荡一脸正气，落拓大气一派洒脱，不仅腹诽他一肚子坏水。
　　“只可惜没有好酒。”戚少商看着他，想着这书生笑的真是好看的紧，性格也合他的口味。看这茅草荒野，青苔城墙，他不禁叹道：“如果是在别处遇到你，一定好好坐下来喝一杯。”

　　顾惜朝从袖中摸出了一个扁平的酒囊，随手晃荡了一下，丢给戚少商。
　　“好酒是有，不过不多，刚刚够你解解馋。”
　　戚少商挑眉，随手拔开塞子，便闻到一阵火辣霸道的酒香。
　　“漠北烧刀子？”
　　“鼻子倒是灵光。”顾惜朝睨了他一眼，撇嘴。“这儿只有这个，我还没尝过，不喝就还我。”

　　到了戚少商手里的酒怎么可能还回去，他灌了一大口，才舒爽的抹了一下嘴边的酒液。久违烈酒入喉的灼烧感让他满足的眯起了眼睛。
　　“接住了，小少爷，这就还你。”

　　“啧，粗人。”顾惜朝凤目微挑，扬手接过酒囊，发现这人还算够意思，给他留了一半，便也学着豪气冲天的灌了一口。没成想这酒烈的出乎他的想象，他呛得眼角泛红，咳嗽连连。
　　“哈哈哈哈，看你这样就是不常喝烈酒。怎么这么瘦，唉，果然还是个书生。”戚少商笑着帮忙拍背，顾惜朝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喉管火辣辣的烧，一股热流从天灵盖直直烧到胃里，浑身暖洋洋的。

　　“闭嘴！”顾惜朝耳热，头脑也有些不甚清醒，他下意识的忽视了平时爱干净的自己从不喝别人喝过的东西的习惯，反倒笑骂：“书生照样能逼得你无处可逃，尤其是会武功的书生。”
　　“那我是不是该讨饶？若是有那一天，可请顾公子手下留情了。”戚少商装模作样的作了一个揖。
　　谁都不知，这竟然一语成谶。

　　顾惜朝远远望着施粥的铺子，大概是告一段落了，点着的火也熄了。他拍了拍自己被烈酒烧热的脸颊，感受着吹拂而来的凉风，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和戚少商聊了很久。戚少商漫不经心的眯着眼睛，感受到他的目光后，眸中含笑。

　　“入夜风大，小少爷还是早些回家。”戚少商伸手自然地拢了一下自己领口的皮草，懒洋洋的伸了一个懒腰。
　　“那些富商我来解决。看你能不能解决陆郡守那里。”顾惜朝自然不是说大话，他跟着两个师父江湖历练许久，也多次未曾在他们羽翼之下解决事情，他自然有高傲的资本。

　　顾惜朝说罢转身要走，可是刚走出三步，忽然顿住回头望了望。

　　戚少商无牵无挂一个人，也不想回灾民住的棚，便就地倚着城墙就地一坐，斜靠着冰凉的石头。深秋露寒，若是这样睡一夜怕是要伤风。而他好似习惯了似的，随意束起的发撩到一边随意把身上的皮草拉一拉盖住自己，就打算这样幕天席地的安歇了。

　　顾惜朝暗叹一口气，无可奈何的道：“喂。”
　　“我可不叫这个。”戚少商掀了一下眼皮，看着青衣黄裳的少年，含笑道。
　　“……跟上。”顾惜朝顿了顿。“戚少商。”
　　“你要带我进城？”戚少商讶然。“我们没有通关凭证，守卫那关就过不去吧。”
　　“我有办法。”顾惜朝轻笑道：“既然事情要一起做，我可得把我的共犯带进城。”
　　“共犯，听上去我好像上了贼船？”
　　顾惜朝轻哼一声，不置可否。白玉一样的面颊上似乎被霞光染上红色。
　　戚少商也不去揭穿他的口不对心，只是含笑应了。

　　戚少商很久之后回想这一幕，想起的都是那个暮色下回眸的少年被霞光印红的侧颜，温润如玉，脊背傲然挺立如松柏。他的眉眼中仿佛开出了倾世繁花，却也是甜蜜的毒药。总归不过是一段饮鸩止渴的孽缘。而无论之后他们如何恩仇纠葛，他始终没忘记过顾惜朝最初的模样。
　　戚少商不明白为何自己遍体鳞伤也要为他开脱，试图说服天下人，顾惜朝一定是有难言之隐。尔后一切终了，他幡然醒悟，是那青苔城墙下的一晚，让他一生都陷入了这个求出不得的牢笼。

　　是夜，天河高悬。
　　郡守府的饮宴告一段落，颖昌府尹陆又安酒酣脑热，打算出去醒醒酒。他肥胖的身躯费力的挪动着，回想着今日该去宠幸春兰还是秋菊。色令智昏，他正想到兴起处，便看见花园的小路上站着一位身姿窈窕的青衣女子，背影楚楚动人。
　　“美人，可要本官陪你……”他色心一起，凑上前去，还未说完，感觉后脑一阵炸裂样的疼痛。

　　陆又安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唯有自己身边点着两个炭盆，对面有一个蒙面黑衣人手持雪亮的刀，目光阴测测的瞪着自己。
　　“老胖子，终于醒了。我还以为给打死了。”从他的身后又传来一个模糊的声音，陆又安感觉到有冰凉的金属贴着他脸颊上的皮肉一直往上，激起了他一身鸡皮疙瘩。

　　“大胆！竟敢绑架朝廷命官！”陆又安强装镇定，厉声喝道。“如果在此把本官放了……本官不追究你们……”
　　“阶下囚而已。”
　　“陆大人，你已经中了千丝百花散，如果七日之内不服下我的独门秘方，你就会没命。”耳畔的声音阴郁低沉，让陆又安又是一个激灵。
　　“你看，你的脉搏上有一条红色的线，当这条线彻底变红的时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什么人间荣华富贵，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又有什么意思。如果乖乖听我们的，事成后自然会给你解药。”
　　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先打一棒子再给一甜枣，把人唬的一愣一愣。
　　这一夜，城中为富不仁的商贾家中灯火通明，哀嚎不断。

　　第二日，官府下令放粮。

　　城中大户也不敢肆意抬高粮价，官府放粮救灾，城外百姓出示文牒可以进城。楚留香见一夜之间有这样的变化，不禁有些兴味的看了昨夜似乎一夜未睡的青衣少年。
　　“怎么，惜朝，昨晚没睡好？”

　　“梦到教训了一群讨厌的虫豸。”顾惜朝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
　　“我看是梦里会美人去了。”楚留香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促狭：“不用不好意思，昨天和你在一起的小朋友怎么不带回来？”
　　“那是谁，不认识！”顾惜朝面色不改，毫不犹豫道。
　　“昨晚好像不太太平，据说是不少抬价的粮行被江湖中人光顾了。”李寻欢微微一笑：“早上打更的人发现几个大老板被脱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脸上还被写上‘为富不仁’，丢人可丢到家了。据说是两个功夫很好的少年，江湖可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顾惜朝装作没听见，安安静静的吃点心。
　　楚留香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惜朝大了，都要和别人跑了。”
　　顾惜朝优雅的把点心糊在了他的左脸上，道：“楚先生，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楚留香哭笑不得，见有些炸毛的少年，摇摇头道：“叛逆期到了吗？”

　　殊不知昨夜戚少商与他道别，说要入小雷门，帮一个兄弟的忙。他正气凛然，一身功夫，磊落洒脱，自然以后是当大侠的命。顾惜朝也不挽留，他文才武功样样卓绝，今后打算入公门一试，寻机为父母讨回公道，匡扶乱世。
　　道不同，山长水远，有缘再聚。

　　谁也未曾料想，十年之后旗亭再聚，竟然是敌非友。

作者有话说

　　从西藏爬了回来……各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