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同人/西叶]孤风云城》影涯雪

46、第 46 章

　　正月十五，亥时。
　　夜下不见星辰，唯有明月高悬，洒下清冷的光辉。春日尚未来临，在这静穆的紫禁城中，冬日里的料峭寒风与冰冷空气越发令人对皇家威严心升畏意。
　　如西门吹雪所想，几大门派的掌门人与一些在江湖上德高望重的老者都前来紫禁城，欲亲眼见证这次据传剑下只留生死的决战。陆小凤、花满楼与魏子云等人自也在场。
　　西门吹雪站在檐上，漠然地看了看大都在窃窃私语地众人，倏地一转头，眼中精光一现。
　　一辆由四匹照夜玉狮子拉乘的刻有白云图案的马车缓缓自黑暗中而来，出现在这个可谓是“天下的中心”之地。驾车的年轻侍卫轻轻一拉缰绳，马车就稳稳停在了太和门前。
　　侍卫微微低头，似乎轻声说了什么，就见车门在瞬息间打开，一道白影如风般一掠而过，就如同一道幻影在人间乍然一现，消失时来者稳当地站在了金銮殿的琉璃瓦上。
　　其实论轻功的速度，排在叶孤城之前的至少有陆小凤、司空摘星和西门吹雪。尤其是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其身法的轻盈性令人惊叹。但叶孤城的轻功胜在灵活度更高，称其诡异也不为过。而在关乎生命的较量中，有时一个出人意料的转身更能决定最后的胜利。
　　叶孤城静静地打量了一眼远处同样一身白衣的男子。对方手中的乌鞘古剑尚未出鞘，背上缚着一柄裹着白绫的宝剑，周身气势内敛而毫无破绽，一看便知是绝世高手的风范。
　　西门吹雪也同样打量着叶孤城。正月里的寒风扬起了那人雪白的衣衫，划出的弧度就好像一个屏障，隔离出了一个他人无法进入的空间。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西门吹雪一点一点抽出了乌鞘古剑，“此剑乃天下利器，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
　　剑光刺目，叶孤城下意识地稍稍移开了一点目光，又为传入耳中的话一怔，留心看了西门吹雪一眼，这才抽剑，“此乃上古名剑‘定光’。”
　　话说到这里就足够了，因为它的名字叫“定光”。
　　“叶城主的剑，自然是好剑。”
　　“西门庄主的剑，自然也是好剑。”
　　“理应如此。”西门吹雪的目光从定光剑移向了叶孤城的脸。看着那双仿佛比黑夜更漆黑深邃的眼睛，他的眼底似乎有一抹极轻的笑在其中投下了影子，只是在瞬间就消失了，“叶城主，请。”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站在高处的缘故，西门吹雪觉得自己的声音消失得很快，仿佛在下一秒就变为了一把掌管时间的钥匙。而在一股强大的吸力后，自己看见了两年前的叶孤城。
　　陆小凤曾对自己说，如果不计较生死，自己的剑法其实很美。这话，西门吹雪听过也就算了，没有放在心上。他认为美丽而神圣的，是剑下的血花，是杀人与被杀，他的剑法就是在追求这种美丽。至于剑法本身是否美丽，他并不在意，也没有认为世上有人的剑法能够配得上“美丽”二字。
　　直到他见到叶孤城的“天外飞仙”。
　　这是天底下唯一能够被称为“美丽”的剑法，并且恐怕很难有比之更美丽的剑法。
　　这也是西门吹雪所见过唯一没有破绽的剑法。它的完美与强大，并不建立在自我完善的基础上，而是源于天成。天衣无缝，说的大概就是这样一种存在。
　　不过眨眼的工夫，两人的剑势已发生了不下七种变化。
　　这是一种剑随心动的境界，并不需要刻意的思考。
　　放眼江湖，只有这两人达到了这种境界。
　　这时一丝异常的感受自乌鞘古剑传到了西门吹雪的指尖，也如同又一股引力，将他从两年前的紫禁之巅带回到现实之中。
　　处在两个时空的画面融合得十分完美。似乎来自仙界的剑光已然消失，定光剑的剑尖停在了距离自己咽喉约一尺处。西门吹雪的目光沿着剑身而动，看到了那只执着剑柄肤色白皙、五指修长且指节分明的手，再顺着白色的衣袖往上看去，入眼的是白衣上一片红色的血迹与自己的剑。
　　西门吹雪忽然觉得，那血迹其实就是一朵在叶孤城的心口处绽放的红莲。
　　叶孤城的剑法美得令人窒息，这朵红莲美得令人绝望。
　　依照计划，叶孤城将会有意受伤，并用在心口处藏匿的血包以假乱真。而接下来西门吹雪要做的，就是抱起委顿在地的人迅速离开，然后与之前安插的下属汇合。如果运气好，他们能够在这里直接拿下欲置白云城于死地的凶手；即使运气不好，也能够通过对方派来查探的人找到真凶。
　　但是现在西门吹雪顾不上这些。他不想管万梅山庄的人是否有发现，不想管白云城的人现在何处，也没有去看陆小凤和花满楼在做什么。他只是收好两剑，并指如风地封住了那人伤处的穴道，顺手将一枚药丸塞入对方口中后将人抱起，直接使出轻功消失在了紫禁城的黑夜中。
　　他了解剑，也对杀人的细节一清二楚。乌鞘古剑上传来的感觉让他清清楚楚地认识到，叶孤城并没有在身上藏血包。他的剑，刺破了那人的衣裳，刺进了那人的心口。
　　对于这一切，叶孤城最终只是用极为少见的满是茫然的目光看着自己，直到闭上了双眼。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西门吹雪不懂。是叶孤城决定要演这出戏，他还知道要保护白云城的人免受无辜伤亡。那为什么就不会保护自己，非要以身承受西门吹雪的剑？
　　他是不是应该庆幸，还好这一次，怀中的身体还是温暖的？
　　而叶孤城，你又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不满于我没有认出杨云风就是你？
　　叶孤城是否对西门吹雪没有看出杨云风的真实身份一事心有不满？
　　生是前朝遗脉，长在被无数人视为鲜美肥肉的白云城，“喜怒不形于色”是叶孤城学会做的第一件事。而历经公子、少主、城主三种身份，一路走来，叶孤城的城府之深绝非常人可以想象。
　　西门吹雪同样让人看不透，但那是源于天性中的淡漠和一种“诚于人”的信念。因为不在意，所以无动于衷；因为在意，所以可以无视众人非议。
　　叶孤城的深沉则是一种本能，源于家族的影响和白云城教给他的人情世故。看得多了，自然懂的就多；懂的多了，会做的自然也多。
　　所以若非上天相助，陆小凤看不穿叶孤城的戏。
　　所以不让西门吹雪看穿自己的面具，这正是叶孤城所要的，也是做得到的。
　　谈何不满？本就是无怨无恨。
　　三日后叶孤城醒来，就在万梅山庄名下的那家点心铺子的后院。
　　好在西门吹雪那时想着血包不必刺得太深，剑也就只刺入了一分，因此叶孤城性命无忧，苏醒得也快。但若非西门吹雪医术高超，功力又深厚，事情也必定难办。
　　看着那双浓密的睫毛下漆黑的星眸逐渐恢复了清明，西门吹雪就要收回之前一直扣着对方腕部的手，忽然挑了挑眉，又看了叶孤城一眼。
　　这一次，他清晰地捕捉到了对方眼中的异色。
　　“城主心脉受伤，内息有些混乱。别无他法，我不得以出此下策，还请城主见谅。”自然想到叶孤城是出于剑客的本能而介意，西门吹雪便解释道。
　　“…有劳庄主。”
　　“这里是万梅山庄名下的地盘，城主可安心在此养伤。城主心口中剑，若要回白云城，还请在十日后再动身。”
　　“…叨扰庄主了。”
　　“这次真凶并未现身。但陆小凤那边发现了新的线索，万梅山庄和白云城的人也在继续跟踪。具体的事，待城主伤势好转后我再细说。”
　　“…好。”
　　“另外我需要城主的手诏，许我调度白云城的人马。”
　　“…自然可以。”
　　本以为还要费些口舌说服叶孤城，没想到对方竟然一口就答应了，西门吹雪眼中微有讶意。
　　这时下人送来了煎好的汤药。西门吹雪端来，一勺一勺喂叶孤城服下，“我让人准备了蜜饯，城主一会儿吃一点，以解口中苦涩。”
　　“…庄主考虑周全。”
　　待喂完最后一勺汤药，西门吹雪将药碗放到一边，又拿着乌鞘古剑坐回床边，见对方的目光也落在了乌鞘古剑上，索性借机挑明了话，“城主为何不带上血包？”
　　“…我可否先问一问，庄主为何如此信得过叶某的剑？”
　　“因为在这个计划里，与你合作的人是我。”
　　从之前双方下属的交手中就能看出两人配合默契。如今在这个最后的关键点，他们又岂会失手？
　　也因为你曾经两次在与我交手时收剑。即使如今失忆，我也相信你会在最合适的时候停手。
　　只是这个理由不必说出口。
　　由于失血的缘故，叶孤城的脸色并不好，却因为嘴角边那抹了然的微笑而显得神采奕奕。
　　盯着那抹笑意怔了一会儿，西门吹雪直视叶孤城的眼睛，“城主现在可否回答我的问题？”
　　“既然要演，就演得更真实一点。”见西门吹雪皱了一下眉，叶孤城接着说，“我当时便是这样想的。”
　　“…城主既在意白云城，就最好不要太不把自己当回事。我可以相信城主的剑，但城主对我的剑还是谨慎些为好。若我当时再刺深一分，白云城的人恐怕就要服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