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Act12 凋零的中间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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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望尼科莱因为奇洛维尔的身份而退却？别白日做梦了。
自从奇洛维尔对尼科莱坦诚了身份，后者每次看着他的眼神中都写满了赤裸裸的崇拜。想想，眼前这个一身银甲的英俊家伙可是几百年前的传奇人物，虽然他在索德洛帝国的名声不太好，但那也是“传说中的人物”啊！要知道，传说之所以成为传说，就是因为这些事儿人们不常遇见，不是吗？
至少尼科莱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传说中的魔将共同进退。
最开始，尼科莱的热情视线还只局限在奇洛维尔身上，然而，在从翼魔那里得知将他释放的人就是林德之后，他看向金发青年的眼神也变得狂热了起来。
尼科莱不是帝国人，他才不在意奇洛维尔在帝国的风评如何呢。他在意的是，自己这位同伴强大、可靠、不难相处，并且最重要的一点，他肯跟自己闲聊。
尼科莱真心觉得自己的世界开启了一扇新的大门，他最近遇到并且产生好感的，就没有一个是普通人类：一位拥有魔主血脉的深渊末裔，一只几乎人尽皆知的地表翼魔，还有一个翅妖混血的巡海骑士——前两个还附带着“传说”属性，至少算是有迹可循；至于最后那个，就连传说中都没有提到过。
——这实在是太刺激了，简直每天都惊喜不断。自由佣兵十分幸福地想着。
他甚至觉得等自己老到不适合再做佣兵的时候，完全可以考虑把这段经历写成书来骗钱。虽然，那也许得冒着被帝国通缉的危险……
他深沉地思考着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林德看着佣兵时而幸福时而深沉的多变表情，觉得对方罹患了某种“偶像狂热症”——即使他不清楚这个位面到底有没有这种疾病名。
——你要不要干脆让他给你签个名啊？
林德面无表情地想。
越过了夜色海域，剩下的两天半航行只能用一帆风顺来形容。
他们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抵达了欢歌岛。
港口的规模当然不能和塔蒂露相提并论，人也比那儿少了许多，但大体说来，依然可以用“热闹”这个词来形容。
微风娜塔号所属的商会在这儿大概挺受欢迎。林德从船上走下来时，看到好几个人正围着水手询问“这次又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说来我一直很好奇。”一边走着，尼科莱一边问林德，“我的委托人并没有告诉我他来自哪里，你到底是怎么确定他来自波莎亚群岛的？”
“哦，虽然他穿着黑色斗篷，也遮住了自己的脸，但他付钱给你的时候，露出了一小条右手手背的皮肤，那里有一小段纹身，形状看起来像是羽毛的末端。”林德解释道，并没有对同伴说明那所谓的‘一小条’指的根本就是一条缝，“即使面积很小，但那种颜色可不太常见。所以后来我做了一些调查。”
奇洛维尔想起了林德探察尼科莱记忆的那天，在佣兵离开之后，林德所翻阅的那些书。他原本以为那只是林德的爱好呢，毕竟他很喜欢看书。
“你们知道波莎亚群岛的‘里罗’为什么看起来异常精美吗？”林德突兀地问。
尼科莱叹了口气，柔声说：“……作为一个整天打打杀杀的佣兵，你得知道，我实在没有那种纤细的情怀去研究纺织。”
奇洛维尔挑挑眉：“你就不能干脆点儿一次说完吗？”
林德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对两人探索精神的缺乏略感遗憾：“‘里罗’的原料中，有只在波莎亚群岛才出没的一种鸟类的落羽。这种鸟叫做‘里兹彩金雀’，毛色以金色为主，但这种金色又能随着观看角度不同，而掺入不同的色彩。就是因为在布料中织入了这种鸟的羽毛，所以‘里罗’才显得尤其与众不同。那位神秘委托人手背上的纹身就是这种颜色。从形状推断，我想那应该是一只里兹彩金雀的尾羽。只有深受‘里罗’恩惠的波莎亚群岛居民，才会将它纹在身上。”
奇洛维尔反驳：“你怎么知道不是别处的人看这种鸟好看才纹上的？”
林德没有回答，他从自己的背包中掏出了一本书，翻到其中一页，递给了翼魔。
那上面绘着一只鸟。
它的毛色极其豪奢，但模样却叫人不敢恭维。
无论是那与优雅完全不搭边的肥胖身躯，或是那没有毛光秃秃的脑袋，再或者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
“……我得被人捅上十刀才愿意把这玩意儿纹在身上。”尼科莱发表了感想。
奇洛维尔对此深感赞同。
林德试图纠正同伴们的偏见：“但它对于波莎亚群岛的居民们来说，却能带来更多的财富。所以他们为了表达对这种鸟类的尊敬，在孩子出生的时候，父母就会将它纹在孩子的身上。而且纹身所在的位置还可以表明这人究竟居住在哪一座岛屿上——右手手背，这告诉我们那位神秘先生是欢歌岛的住民。”
奇洛维尔再次见识到了林德那坚定执着的“学者精神”。
他真搞不明白，林德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搞来这些奇奇怪怪的书、并飞快地从中找出自己所需要的部分。
这可真算得上是一种天赋了，别人想学都学不来。他想。
三个人在港口附近找了家招牌气派的酒馆，走了进去。
林德让奇洛维尔和尼科莱在角落坐下来，然后自己走向了柜台。
老板是个有些胖的中年男人，那张脸看起来相当老实，但眼里却依然有属于生意人的精明。
“你这儿最好的酒多少钱？”他问老板。
“波拉果酒。”老板热情地回答，“一枚金币一杯。”
“有推荐的食物吗？”
“那你可得尝尝这儿的特制蔬菜炖肉，是本店的人气菜色。同样一金币一份，味道棒极了，而且分量也足，保管让您赞不绝口。”
林德从背包里掏出了二十个金币。
“每样来三份。”他冲着同伴坐着的地方偏偏头，“一会儿帮我送到那边。剩下的你可以留着，因为我想向你打听点儿事。”
老板脸上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从这三个人进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他们，毕竟那两个穿着铠甲的都足够引人注目，他们的铠甲看起来也并不便宜。但在这三个人之中，带头的却是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年轻人。他几乎只花了一瞬间，就确定这个年轻人身份并不简单。
他相当快速地收起了钱，脸上堆满笑意：“客人您想问什么？”
“事实上，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我有个任务想要委托佣兵，但我的身份有点儿特殊……”说到这里，林德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有的时候，你并不希望有把柄落在别人、尤其是你的死对头手里，你明白吗？”
老板表情暧昧地点了点头，并不觉得惊讶。
——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就喜欢玩这一套。
“我的朋友曾经对我提起过，说这岛上有值得信赖的中间人。”林德放轻了声音说道，“我指的当然不是那种靠不住的菜鸟，我想找的是专业人士。你知道，绝对不出错的那一种。你对这方面有什么了解吗？”
“哦那你恐怕得失望了。”老板露出了遗憾的表情，“最好的那个中间人已经好一阵子不在岛上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工作的事儿从不让人知道。”
“她？”林德的语气有些惊讶，这可不是装的。他并没有想到自己要找的人是个女性，“她离开多久了？”
老板思索了一下：“我想，大概至少有两个月了吧？那儿有两个月都没有开门了，虽然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但哪一次的时间都没这次长，她一定是接了笔大生意。”
“那儿？”林德重复了一遍。
“你去街上问问人就能找到那儿啦！‘朗曼的情人屋’。”老板眨眨眼，神秘兮兮地说，“那是家书店，你要找的人就是书店的老板——希拉·朗曼。她中间人的身份可没几个人知道，而且她也从来不接岛内的委托。您今天可算是问对了人。”
林德点点头：“谢谢你的消息。期待你推荐的食物。”
“多谢惠顾。”老板笑着回答。
林德坐回到伙伴们身边，并将刚刚问到的信息转述给了他们。
“这也顺利过头了吧。”奇洛维尔感慨道，“我可没想到只是随便问问，就能找到咱们要找的人。”
“是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林德说道，“对手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当然不会随随便便找个人去下达任务委托，毕竟那些佣兵们可不都是傻子。你想寻找一个能力出众的中间人，还有什么比去人来人往的港口酒馆打听更合适？不过运气不错，老板一下子就指出了咱们的目标。我原本以为要问‘最近有哪个委托人忽然行踪不明’呢。”
尼科莱一边喝着送上来的果酒一边问：“可她现在不在这儿，我们难道不是白跑了一趟吗？”
林德平淡地回答：“我从来没有抱过能见到她的想法。事实上，我从一开始就猜想她已经死了。在夜色海域的时候，我更是确定她一定是已经死了。你想，既然对手有精力来招待不那么好对付的我，那就代表，更好对付的她一定已经被解决掉了吧。”
尼科莱差点把酒喷出来。
“那我们是过来干吗的？”他一边手忙脚乱地擦着嘴边的酒渍，一边问道。
“找她曾经呆过的地方啊。‘朗曼的情人屋’，这个才是我的目标。”
“……对不起我觉得一定是我的头脑不太好，要不就是我已经醉到听不懂通用语了。”尼科莱扶住了额头，有些无力地说，“能不能麻烦你用我能听懂的方法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要大费周章地找一家书店？”
“你觉得一个中间人为什么会接下这么危险的任务？就算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任务做完之后一定没有好结果：成功的话说不定会被委托人灭口，失败的话说不定会被深渊氏族灭口。”林德一边吃着食物一边说道，并且他就是有那种明明嘴里塞着食物、还能做到口齿清晰的本事，“我倾向于她是受到了某些要挟。不管怎么样，她对于不得不接下这个任务，一定充满不甘，甚至是充满愤怒。”
尼科莱疑惑地问道：“但如果她已经死了，你要怎么寻找幕后黑手？我可不觉得对方会专程留下什么证据等着让你来找。”
奇洛维尔没有插入对话，事实上，他正对着面前的食物发呆，他不怎么尝试人类的食物，因为那根本就填不饱他的肚子。他尝试性地将一块炖肉送进了嘴里，然后露出了“人类怎么会喜欢吃这种东西”的表情，一脸嫌弃地把食物推到了林德面前。
我果然比较喜欢吃生肉，充满了黑暗魔力的那种，翼魔这么想着。
林德看了奇洛维尔一眼，没有将食物再推回去。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个深渊遗族？”他不紧不慢地对尼科莱说道，“只要她那儿还留有一丝负面情绪，我就有办法把她的灵魂弄出来。这不过只是个黑暗古法而已。”
尼科莱看着他肃然起敬：能用“只不过”来形容几乎快要失传的黑暗古法，真不愧是魔主血脉的继承人啊……
在看到林德面不改色地吃掉了两人份的食物后，他的表情变得更敬佩了。
分量足——老板的这句话简直太过谦虚，尼科莱只吃了三分之二就感到有些撑。
吃光两人份蔬菜炖肉的林德实在是太值得尊敬了。
过了不太久，他们就来到了那栋看上去摇摇欲坠的两层小楼前。
如同酒馆老板说的那样，他们并没有花太大力气就找到了这里。虽然他们询问的路人在听到店名的时候都露出了不屑一顾的表情，却还是为他们指明了方向。
木质的招牌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十分清爽地写着“朗曼的情人屋”几个字。大门紧紧关闭着，上面挂了好几把锁。一面布满了灰尘的落地窗占据了大半墙面，透过它能隐约地看到书店里面的样子。那儿有好几个形状各异的书架，上面乱糟糟地堆满了书。
林德看了看人来人往的街道，抬脚往书店旁边那条细窄又昏暗的小巷子走去。
他们围着书店转了一圈，发现一楼并没有后门，窗子也只有沿街的那一扇。但二楼却有一扇窗子正对暗巷。
尼科莱轻轻一跃，在风的助力下轻松地落在不宽的窗台上。他推了推窗子，发现它从里面锁着。佣兵十分干脆地敲碎了玻璃，然后动作粗暴地弄开了它。
他跳进房间，发现里面一片昏暗。靠窗的桌子上堆满了书籍，上面落了一层灰，显示着屋主已经离开了有一段时日。
窗台发出一声轻响，奇洛维尔抱着林德跳了上来。
林德随手翻了翻桌子上的书，发现它们大多是一些传奇故事或是历史书籍。
这个房间不大，应当只是二楼所有房间的其中之一。林德走向关闭着的房门，然后打开了它。
“砰——”
伴随着不轻的声响，金发青年的头顶右侧被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击中了。
他无所谓地摸了摸头，发现那里出了点儿血。在他的意志下，血很快就止住了，伤口也开始迅速愈合起来。
他早就察觉到了门外有人，却没想到竟然那人会拿着一口锅招呼他的脑袋。
是的，一口锅。
林德面无表情地凝视着锅底，并在它第二次靠过来的时候伸手拦住了它。
身后传来奇洛维尔毫不留情的笑声，尼科莱已经趴在墙上开始捶起了墙壁——他甚至不在乎自己的额头和手上会被沾上灰尘。
“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一个姑娘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的手上正握着那口锅，用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看着三个侵入者。
她看起来二十出头，一头褐色卷发胡乱扎在脑后，脸孔倒挺秀气——如果无视上面那几块可疑的灰色污渍的话。她穿着一条长到脚踝的亚麻色裙子，看起来很不便于活动。
——林德可不觉得这个人会是他们要找的中间人。
“我是来找希拉·朗曼的。”林德回答了她。
“希拉不在，你们快点离开。”那姑娘依然举着锅，谨慎地回答，完全没有因为对方的回答而放松戒备。废话，对着三个敲碎了窗子爬进来的可疑家伙，能放松戒备才叫有鬼。
尼科莱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他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问道：“你又是谁？怎么进来的？下面的门上可挂着好几把锁呢。”
姑娘皱着眉头，语气相当不善：“你管不着。总之在希拉回来之前，我得帮她看着家，绝对不能让你们侵犯到她的财产！”
林德看向她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悲悯。
——她已经不会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Act12 凋零的中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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