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狼》浅醉独梦

35、不做影子

　　韶隐神色不对，骆离便感觉到韶隐心中事，见他不想多说，骆离也不愿逼他，可心里的疑问渐渐扩大，以她了解的韶隐，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停手，而且脸色变得如此难看？
　　原本装成已入眠，不过是想韶隐的心思也放松下来，可是没想到，等到的却是如针芒一般的两个字。

　　望着一个字都没有解释的韶隐，许久……骆离松开已被自己咬出一排通红牙印的嘴唇，微微张了张，好不容易从喉中找到音调，吐出两个字：“韶隐……”
　　看着骆离的神色，韶隐蹙紧了双眉，想安慰突然发现自己却笨得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只闷闷地应了声：“嗯。”
　　既吐出了第一个，再开口也没那么难，骆离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韶隐，生怕漏过一个细节，问道：“我听说，狼族一生之中只会钟情于一人，既便是心中的那人已经死了，也永远都不会变心，是不是真的？”
　　韶隐垂了垂眸，知道接下骆离要问什么，却始终无法说出‘不是’两字，闷闷地点了点头。
　　骆离接着问道：“那你呢？是不是也是如此？”
　　“离儿……”
　　“是不是？”
　　韶隐顿住，半天才开口，道：“……是。”
　　原本搭在韶隐腰间的手，倏然一紧，韶隐的衣服也跟着被紧拽入掌心，胸口被闷压得透不过气，连带着嗓音也变得低哑，“那璟……”
　　“离儿！”
　　韶隐猛地将骆离揉入怀里，打断她道：“不要问，好不好？”

　　骆离没有挣扎，只是抬着头望着韶隐，一字一字道：“你抱着我，口中叫着她的名字，却叫我不要问？”
　　话语才落，便感觉韶隐的手松了松，骆离接着问道：“璟汐，才是你喜欢人，对不对？”
　　韶隐闭了闭眼，又将骆离抱紧，连道：“离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骆离脑中似乎有什么连接了起来，望着韶隐道：“我长的像她，是不是？上次龙吟谷的那只蛟把我错认成她。”可随后又一楞，想了想又道：“不，桃妖儿说她长得比这山里的妖清更美，我怎么会长得像她？难道是我哪个习惯与她相似？”
　　韶隐道：“你不像她，哪里都不像，离儿，不要再提她好不好？”
　　“为什么不能提？”
　　从桃妖儿那知道璟汐，只要韶隐不说不提，自己可以在他面前装成从不知道，而事实却是自己宁愿去逃避也不愿面对。可如今，亲耳听到韶隐口中喊出她的名字，怎么能再装下去？

　　“其实你就……”韶隐声音嘎然而止。
　　“什么？”骆离问道。
　　韶隐顿住，刚才险些将话冲出口，心里不断挣扎，决不能让骆离知道，这一世，既然骆离已在自己身边，那就看着、守着、陪着，不让她离开一步。他不是赌徒，赌不起，也不愿赌。

　　见韶隐半天不语，骆离苦笑一声，道：“韶隐，你只要告诉我，我哪一点像她，我以后改掉还不行吗？”
　　韶隐连道：“你哪也不用改，我只喜欢这样的你，比谁都好。”
　　“喜欢我？”骆离摇了摇头，道：“你是骗我还是骗你自己？刚才是谁承认一世只钟情一人的？”
　　“离儿，别再问了，好不好？”韶隐凝着骆离，声音低到近似哀求，“不要再提她，不管她是谁，以前怎样，那些早就过去了。以后我们都不要再提她的名字，她的事，她的一切，都与我们无关，好不好？”
　　说着，将骆离的手贴在自己胸中跳动的地方，柔声道：“你只要知道，你在我心里，不是谁是替身，也不是谁的影子，我韶隐如今喜欢的就是你骆离，是现在就在我眼前这真真切切的人。”

　　掌下那胸膛温暖，心跳的律动一记接一记传到掌心，可骆离却只感觉自己的手冰冷。
　　不是替身，不是影子，哪又是什么？
　　若狼族不是一生只爱一人，大可以不在意韶隐曾经喜欢过何人，哪怕现在韶隐心中还存着那人的位置，只要韶隐往后的心在自己身上，也并非不能容忍。
　　可韶隐自己亲口认了，他这辈子只会喜欢一个人。
　　自己又亲耳听到，他在自己耳边叫着璟汐的名字。
　　怎么还能信韶隐的话，怎么信他现在喜欢的人会是自己？

　　“离儿，我只想以后跟你在一起，好好相守，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一步。”
　　说着，抚上骆离的脸庞，问道：“离儿，我们说好的，一起过往后的日子，是不是？以后我们什么都不管，好好的在一起过日子，好不好？”

　　骆离静静地听韶隐说完，视线渐渐模糊，直到看不清韶隐的样子，只感觉到眼框中难忍的酸涩。紧接着，湿润滑出眼角，眼泪终究还忍不住流了出来。
　　韶隐赶紧擦试，慌乱地连声道：“离儿……别哭！别哭了，好不好？”
　　“不好。”
　　“嗯？”韶隐一楞，望着骆离。
　　骆离再次缓缓开口，重新吐出两个字：“不好。”
　　韶隐这回听明白了这‘不好’二字答的是他哪句话，怔了片刻，抚在骆离脸颊的手，已被泪水浸湿，回过神，才开口叫了声：“离儿……”
　　骆离便打断了他，音带哽咽，一字一字道：“我骆离虽是个普通的凡人，却不屑做别人的影子，哪怕她是高不可攀的仙女。”
　　话音才落，便将被韶隐握在心口的手，用力抽回，按住已被韶隐解开的衣衫，翻身越过他，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骆离？你怎么跑出来？”
　　本留在洞外想听墙根的桃妖儿与狐媚，见到突然跑出来衣衫不整的骆离，一同出声惊问。
　　骆离环着臂，不知是突然从那温暖的怀中逃出而觉得冷，还是因为别的，双肩无法控制不住颤抖，她抬起头，嗓中咽着含糊不清的音，对狐媚道：“姐姐……把我的衣服变回来。”

　　狐妹见她这神色，以及那满脸的泪痕，神色一凝，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却不多问，施法将骆离原本的衣服给变了回来。
　　桃妖儿却忍不住问道：“骆离，你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骆离垂眸扫了自己的衣裙一眼，咬了咬唇，什么也不愿多说，转个头，就朝山下走去。
　　可脚步还没迈开，手突然被人拉住，被一个厚实的手掌紧紧包着，传来温暖熟悉无比。
　　“离儿，你答应过我，不走的。”
　　骆离缓缓地转过头，眼睛却被韶隐银发上反射的阳光刺了一下，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望着正对着阳光的韶隐，那一头闪烁的银发下不似凡人般俊美的脸庞，从模糊的泪眼望去，似乎越发显得不真切，堪比他以前还是虚幻的魂魄时。
　　骆离摇了摇头，一阵自嘲的苦笑，原来，他本就是抓不住的人，自己还在痴心妄想什么让他心里只在乎自己一个。
　　韶隐拉着骆离的手紧紧不放，眉心紧蹙，恳切却又竖定地凝着骆离道：“你说过的，不走。”
　　擦了眼角的泪迹，骆离冷下脸来，沉静无比地道：“你是妖，那么历害，若是不想我走，我区区一个凡人，又能逃到哪去？”
　　说完，用力掰开韶隐的手指，将被他已捏得发红的手，挣了出来。再也不看他一眼，决然的转身，离开。

　　“骆离……”桃妖儿望着骆离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眼僵立在那的韶隐，神色慌乱的叫了声：“狼王，你们……”
　　“你们俩去陪着她。”韶隐目光驻在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吐出几个字。
　　“可……”
　　狐媚拉住还想问话的桃妖儿，道了声：“狼王放心，我们会陪着她的。”
　　说完便拉着桃妖儿，一起跟上了骆离。

　　直到三人的视线消失在韶隐的视线，他才抬起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呆看了半天。
　　骆离，你就是璟汐啊！
　　是那个我这一世钟情到死的人。
　　不愿你伤心，不愿你误会，却怎么也不敢告诉你。
　　是骆离，还可以将断了凡间的一切，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将你困在身边。
　　可若是璟汐，就怎么都留不住了。

　　“喂！别生火啊！明知道我怕火还弄这么大的火堆。”
　　桃妖儿远远看着骆离像听不到话般一根一根往火堆里添着柴，急得直叫。
　　狐媚到是不惧火，站在一边看了骆离半天，才摇了摇头，走到了她身边坐下，道：“总算不哭了？”
　　骆离没有说话，又丢了根柴进火堆，狐媚别过骆离的身子，接着道：“既然不哭了，那就说说，你到底怎么了？你们在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你哭成这样？”狐媚说着，变出一面小镜子，对着骆离，道：“你自己看看，这眼睛被哭成什么样。”
　　骆离扭过头，道：“发生了什么，难道你们在外面没有施法偷看？”

　　狐媚摇着头道：“那里看得到？我们只看到狼王抱着你后，就什么没看到听到，你当狼王会不知道我们在外面？”
　　“对，后来狼王施了结界，我和狐媚姐姐等了一阵，还商量着离开呢，可没想到你就哭着跑出来了。”桃妖儿远远地插嘴道。
　　骆离听后只自顾自拨弄着火堆，没再接话。
　　到是桃妖儿突然想到什么，自己轻轻嘀咕了一声：“狼王两次施结界，怎么都有女人从里面跑出来？上回是璟汐，还是一脸怒气的。”
　　骆离拨弄火堆的手一顿，桃妖儿的话虽轻，却被她听得清清楚楚，‘璟汐’两字钻入耳中尤为刺耳。
　　而狐媚自然也听到了那话，又见骆离的神色，对着桃妖儿摇了摇头。
　　桃妖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将嘴一捂。
　　狐媚叹了口气，低声试探着骆离道：“和璟汐仙子有关？”
　　语音才落，骆离手中的柴枝已折成了两段，狐媚扫了眼地上断掉的那一截，又道：“不想说？”
　　见骆离闷闷地点了点头，狐媚微微笑了笑，拍了拍骆离的肩，便不再问。

　　桃妖儿见狐媚都不问，也只好做罢，但看她们俩都坐在火堆边，自己只能这么远远地站着，又气得连道：“骆离，不管你怎么气狼王，用不着把气出在我身上吧？”
　　骆离回头望着她道：“谁在你身上出气了？”
　　桃妖儿指着那火堆道：“生那么大堆火，还不是找我撒气？”
　　骆离道：“天都要黑了，我不生堆火，难道要我晚上在这冻死不成？谁有功夫找你撒气？”
　　桃妖儿一惊，道：“你、你晚上不回去啊？”
　　骆离不语。
　　“喂，你以为你也是树妖啊？随便住在外面就行了？你、你要是不想回去，那也先住到狐媚姐姐那去。”
　　“我那？”狐媚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桃妖儿眨眨眼眼道：“当然。”
　　狐媚面色有些为难，迟疑了半天才道：“要不施法给骆离变个住处来？”
　　桃妖儿不解道：“你那明明空的很，干嘛还要费那力？”
　　狐媚半天也解释不出。

　　而在此时，骆离却发现前面不远的灌木丛晃动了下，仔细一看，里面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再抬头看狐媚，骆离心中了然，勾起嘴角，不由笑了一声。
　　而她这一笑却站桃妖儿与狐媚楞住，刚刚才停了哭的人，这会突然笑出声来，正都开口想问，却见骆离对着灌木丛大声喊了几个字。
　　“风痕，出来！”
　　两人同时望去，没过一会见那灌木丛中钻出一头黑色的大狼，紧接着那大狼变成了人。

　　“你……你躲在那里面干嘛？”狐媚指着风痕，一张妩媚的脸恨不得都发绿。
　　风痕挠了挠脑袋，讪讪一笑，道：“我不存心听你们说话的，不过是路过，看到你们在这，不好打扰，就、就想从里面绕过去。”
　　桃妖儿笑了起来，道：“不是看到我们，是看到狐媚姐姐才想着绕过去的吧？”
　　“不、不是！”风痕目光瞟着狐媚连连摇头。

　　骆离看着风痕微红的脸颊，以及他看狐媚的神色，淡淡笑了笑，转头对狐媚道：“狐媚姐姐，狼一世只钟情一人，看来你的媚术以后不需要再用了。”
　　狐媚一楞，随即反应过来骆离话中意思，望了眼风痕，嘴角勾起笑意。
　　“你们在说什么啊？”桃妖儿不解。
　　骆离转个头，刚想向她开口，望到她身后远远的半空中飘着的一样东西，等看清那东西的模样，骆离神色一变，回过神，扯出一个笑容接着说刚才的话：“妖儿，狐媚姐姐想找个一世只喜欢她一个的男人，现在已经找到了，那你呢？”
　　“我？”桃妖儿几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当然也是，一定要找到像狼王那样痴情的，现在看来若在狼族中找最好，只要他们认定了一个，哪怕到死都不会变心。”

　　才稍平复的心，又被绞得一阵钝痛，狼一生钟情一人，对狐媚与桃妖儿而言是择偶的首选，只要抓住了对方的心，这一世都不怕他们变心。可落到自己这，却是深深扎在心里拔不掉的刺。
　　可见到远处那物越飘越高，不容自己想太多，骆离望了眼风痕道：“不知道狼族里还有没有别的青年才俊，赶快帮妖儿物色一个。”
　　“喂，骆离你说什么呢？”
　　风痕一听，到是一改刚才的憨态，打量着桃妖儿道：“也是，妖儿都已经成了人形，的确也该寻个伴了，要不过几天我在狼族年青一代，寻几个拔尖的，让你挑挑？”
　　桃妖儿见风痕居然也一同取笑，再看狐媚也抬着脸笑得别有深意，眼珠子转了一圈，道：“好啊，你们三个合着笑我是不是？狐媚，你到是说说看，今晚为可不方便骆离住你那？是不是，早就约了什么人？”
　　这话一出，风痕的脸色立马又红了红，又不安地看了眼狐媚。狐媚却一脸无所谓地道：“风痕，你不是有个弟弟吗？好像还是只雪狼吧？正好毛色与狼王还有那一点像。”
　　“对！”一经狐媚提醒，风痕马上道：“对啊，妖儿似乎也见过一回吧？怎么样？下回我带他出来与你会会？”

　　看着他们三人已闹做了一团，骆离悄悄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正想转身离开，却见狐媚正好转头看着自己。
　　“骆离，你要去哪？”
　　她这一叫，另外两人也注意到了自己。
　　踌躇了半天，骆离才道：“我……只想一个人呆一会。”
　　桃妖儿：“为什么？”
　　骆离望了他们一眼，笑道：“我想以你们的本事，一会找我并不难，现在就让我一个人呆会，好不好？”
　　桃妖儿还想说话，却被狐媚拦着，望着骆离微微叹了口气道：“那你也别走太远，这山中的妖精们都知道你是谁，你若是见到了也不用怕。”
　　骆离感激地望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转个身离开。

　　等转了个弯，桃妖儿三人已无法看到自己时，骆离才抬起头望着半空。
　　那半空之中着飘着一只纸鸢，虽然离得很远，可骆离还是看清楚了那纸鸢上画着一只比麻雀还难看的花花绿绿的鹰。却与曾经自己嫌画得难看，放飞的那只一模一样。

　　哥哥！
　　骆离看到那纸鸢后，脑过闪过的两个字。
　　除了哥哥，她想不出还有谁会将这样一只纸鸢放在天上。而且，与自己做的那只，竟是一模一样的。
　　骆离来不及多想，顺着那纸鸢方向跑去。

　　狼琊山比她想象中的大，那只纸鸢真要追起来，也比想象中的远。
　　而当山脚下，一袭青衣跳入眼帘时，骆离才停下已酸得快跑不动的双脚。
　　那手中牵着细线的背影，正抬头望着线那头的纸鸢。

　　骆离启了启唇，对着那道熟悉的背影叫道：“哥哥！”

　　牵线的手一顿，青色的背影缓缓转过身来，望着骆离，温润的脸上扬起淡淡的笑容，回应了声：“妹妹！”

作者有话说

　　这章其实不虐吧，是吧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