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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莲舫阁 ...

  •   “哇!”
      我见着李玉桁的头,吓得五脏俱裂,撕心裂肺惨叫一声,拔腿便跑。不想跑出两步,便觉身子一轻,天旋地转,整个跌入了沟中。
      我滚入沟中之时尚且听到李玉桁叫唤我的名字,心中怕到极点。磕磕碰碰直滚入沟底的杂草中,顾不得疼,两脚发软着想站起来逃命。

      “玉桁兄!我没丢下你逃走,你饶了我啊啊啊——”我屁滚尿流地从一堆杂草中爬起来,带着哭腔喊道。
      “宝弟!你鬼叫什么!”沟外传来喊声。我眼珠乱转,不知进退。忽的发现,沟的确不深,站直了,视线与地面相平。我见到了李玉桁的那双薄底靴。
      冤魂……脚也着地?

      “没摔伤吧?那和尚给我点了穴,你先上来。”沟外人继续道。
      我心中惶惶,将他从头到脚看了遍,才发现,李玉桁一袭蓝色长袍浸入夜色,与周围映着月光的树木混着,竟是同一个颜色。适才看得慌忙,才以为只有个头。

      “差点就见不着你了喂,玉桁兄——”
      我干嚎着,双手扒着地面,使劲一跳,甩身跳出那条浅沟。回到地面上,两手拍拍,跑到到李玉桁面前。刚才还在说话的玉桁兄正微蹙着眉,闭目而立。

      我见他表情怪异,故意喊了声,“桃花兄——”
      没有回应。我心中奇怪,锤锤他胸口,拍拍他的桃花脸。他不躲闪,也不动一下。我便顺手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
      他的眼骤然睁开,胸口一缩,哇地从口中呛出一口深红色的液体。

      血……?
      我吓得缩回手。
      ……不会是我干的吧?

      他口中鲜血沿着唇角淌到下巴,轻咳了两声,似是艰难地抬袖抹了一下嘴角。
      “……宝弟!你做甚!”他骂人也不忘风度,挺直了腰板。下巴上的血还未除干净。我见他死不了,才松了口气。心中有愧,忙抬袖擦他下巴上的血,“玉桁兄……你的屁股是软肋?”

      “呸!”他啐了我一口,“多亏了你,气血上涌冲开穴道,省了我好些功夫。”
      “嘿嘿!”我大方抬手道,“好说!”
      回想那一把软若无骨的手感,心内好笑:公子哥儿连屁股都恁地金贵,摸一把赚了!于是又伸手往他屁股上捏了一把。

      ……

      我两边脸肿得像猪头,跟桃花兄走出了林子。左边是秃驴打的,右边是桃花兄打的。我们叫醒客栈小二,给他留了点银子便上路。那被我误射的家伙又活了,看热闹的都散了,便也没人再拦我们。
      依照桃花兄的说法,那和尚法号五戒,自称五不戒。酒肉穿肠过,腰间花虎锤,又是一口川西口音。故他刚进客栈时,玉桁便认出来了。五不戒和尚据说很牛,若真打,恐怕两个李玉桁也敌他不过。但所谓“高手”都有个弱点,后辈来挑衅,全力以赴的不叫高手。所以玉桁才敢提出过“三招”。

      道间残枝断木比比,如同骤风刮过的残像。前路一片墨黑,不见人烟星点。一匹马不堪负重,我们只能牵着马,靠两条腿往南京的方向走。天微热,桃花兄拿着那柄折扇风度翩翩摇啊摇。桃花兄身形单薄,但到底是习武之人,举手投足一股潇洒浑然天成,很是耐看。

      我摸出那枚暗器盒翻看,上下左右地摇,偶尔摇出咔哒的声响,似乎是有机关被卡住,须得窍门才能摇出。想起适才客栈人说的,不由想起无奇公子,担忧问,“玉桁兄,为何他们说我是魔教之人?”
      玉桁笑道,“武林正道讲究江湖道义,不会光明正大地掏出暗器来用。不过依我看,你这暗器盒里的毒多是防身用的,中毒之人不需解药也能自行解毒,想来并非出自魔教之手。”
      我,“你可是正道人士?”
      玉桁,“我不是江湖人。适才打倒那五不戒,嘘声喝彩参半,便是因为我使了诈。”
      我,“我看出来了,却也没看出门道。玉桁兄,你是何时在那木桌上做手脚的?咱俩喝茶的时候?”
      李玉桁道,“抽剑的时候。”
      我大悟,“你的剑在木桌上磕了两下!”
      李玉桁点头,“我的剑快,稍用内劲便可将木桌的支承磕断。”

      我摸到他腰间剑柄,抽出一看,不禁咋舌。那柄软剑果真薄如蝉翼。在月下泛着冷光,凛冽无比。一翻手,剑身极韧,在空中打了个旋,如劈风切雷,霍霍有声。剑与柄相接处用篆书刻着二字,离云。

      我,“你的剑也叫离云?”
      李玉桁,“师父照我的武功起的名,他这人一向是爱偷懒的。”那口气不似埋怨,倒是有几分怀念的意思。
      我,“那你跳上去那桌为何不倒?”
      李玉桁摇扇,谦和一笑,“我在山上习武时,房前有两棵树,中间牵着条长绳。那绳上挂着几只铃铛。宝弟,小心划手。”
      我翻来覆去玩他那把离云剑,一点头算是听着。
      李玉桁,“师父叫我站在绳上习剑。若是下脚稍重,那铃就会响,师父就要罚我。我的轻功是这么练的。”
      我难以置信,“多粗的绳?!飞个鸟上去铃都会响吧!”
      李玉桁眨眨眼,“谁说不是,我因为这被师父罚过好几次。他说没把那鸟赶走是我功夫不到家。”
      我不禁咋舌,将那离云剑毕恭毕敬双手奉还。普通人别说踩着那绳练剑,就是站稳也难!

      李玉桁忧心道,“要在天完全黑之前找到下榻处,怕是有些困难。”
      一说起这,我又蔫了。
      “啊——肚子饿。我的大排面就没了。”我将两手枕在脑后,仰头望着天空。银河横卧,繁星点点,像那葱花。我心中惆怅,缅怀着热气腾腾的大排面。
      “水壶也丢了。”李玉桁淡然道。
      我猜他渴了。蠕动舌头做出收集唾沫的样子,“相濡以沫。”
      他涵养功夫甚佳,嘴角绷了绷,继续走他的阳关道。

      “桃花兄——”
      “不要叫我桃花兄。”他语调平淡。
      “那秃驴怎肯放过你?”我接着问。
      “他是我师父生前的友人。”
      “生前?你师父死了?”
      “嗯。”
      “你师父怎么结交个秃驴做朋友……”我嘀咕着。
      “不知。”
      “莫非你师父也秃……”

      李玉桁看也不看,拢起折扇往我颈窝一敲,一下麻痛,我张着嘴,舌头凭空转了转,竟说不出话来。他嘴角勾起一抹笑,看看我那惊恐样,显然心中是十分受用。

      “宝弟,你的嘴也累了。”

      我拼命睁眼看他,拽着他衣袖左右摇晃。他拿扇子照我左肩一戳,“这里,封左臂。”
      我蓦地发现左臂无知觉了,惊讶间,他又是一戳,在我右肩,“这里,封右臂。”而后垂眼看我腹部,“这里,闭精关。差不多两个月不能人道……”

      ……我老实了。俩手前伸,保持着扯他衣袖的动作,白痴一样跟着他走。

      沿着官道一路东行,夹道古木,上方露出一条星空。
      走了一阵,李玉桁开口道,“宝弟,关于南京有个传说,你可要听?”
      我早就闲得发慌,忙努力点头。

      玉桁接下来的话,让我觉得像在听一个诗情画意的故事。

      故事从一个传说开始。传说有百姓掌船游于南京玄武湖,荡至湖心,见荷叶田田铺于水上。时值盛夏,堪堪数百里,叶碧无穷,芙蓉映日。莲花塘上水汽氤氲,花间隐约可见一座阁楼。阁楼四周无通岸之道,真如画舫般孤零零悬于水面。

      莲中阁楼的传闻一出,有好事者掌船前去探个究竟,皆无功而返。倒是无心游人,此后多有撞见。碍于百里芙蓉,层层叠叠,亦未曾近看。人们称其为莲舫阁,意为莲中之舫。未有人亲自入过阁楼,更不用说见过阁主其人。莲舫阁只是个传闻而已。

      阁主邱辰星并非江湖人士,隐于湖心。几年前却不甘寂寞,办起了赏玉大会。邀请些江湖人到阁中赏玉。玉,自然是上品之玉。所邀之人却千奇百怪,并非只有武林高手,却也会有些小门派的掌门人,甚至是名号也不知道的神秘人物。

      所谓赏玉,莫如说是玉人互赏。玉通人性,讲究缘分。人相中了玉,也要问问玉是否选择了人。若是情投意合,这块玉便赠予这有缘人。这便是赏玉大会。

      我感到话说至重点,李玉桁却打住了话头,收了扇子在掌心一敲一敲。我好奇那之后的事,转动着身体以手背掸了掸他的肩。

      他思忖良久,又开口道,“莲舫阁阁主手下有名工匠。据称,此人一手玉雕功夫天下无双,从莲舫阁送出的玉经他之手,每件都是难得的珍品。”

      我心想天下竟有这等好事,白送玉不算,还搭上个天下无双的工匠伺候着。

      “江湖传言,那工匠虽是邱阁主的手下,平日里也不住在南京。只是每年赏玉大会前夕,那邱辰星才出门将他接回去。你道,那人住哪儿?”

      我心中骂“你道”你大爷,你忘了点了我哑穴?!

      不想那桃花脸压根没等着我回答,便接着道,“他不仅是根傲骨,还是个怪人。天下这么多奇山异水他看不上,偏生住在东京城北的牛儿山上。那山上的光景你也见着了罢,荒凉得很,哪儿能住得人。”侧首看着我,“那怪人叫竹梧,叫天下人垂涎的不是那手雕玉功夫,而是那足以以假乱真偷梁换柱的……人皮面具。”
      我听到这名字,如三九天被人彻头浇了盆凉水,脑袋嗡的一声。

      “据说牛儿山上有他一间木屋,山上的某处还藏着他的作坊。只因牛儿山崎岖非常,多少人存了心去找他,也是万万找不到的。”

      知晓了那人的身份,心头顿时又乱了。赏玉大会在即,那邱阁主去接人也就是这几日的事。若竹梧真被杀了,他马上就会发现。少不得要查,兴许还要报官……一想到此处我心里那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但转而又想,这邱辰星不过是个有点家底的江湖散人,若有甚惹不起的背景,也不用靠赏玉大会来结朋识友。何况那竹梧躲在山洞里鬼鬼祟祟一看就没做好事,邱辰星敢不敢报官还是问题……

      我又记起那人后脑勺粘糊糊的感觉,流出的不知是血还是脑浆,让我腹中一阵作呕。脑中正一团乱,肩上被李玉桁的折扇敲了两下,随后那扇子劈脸就打过来,敲在我脑门上。我惊觉手臂恢复了知觉。

      李玉桁笑道,“听得这般入神,不过是传闻罢了。看你闲得慌才说与你听。”那扇子又是一指,我喉头一松。咳了两声,能出声了。

      我,“……你大爷。”
      李玉桁道,“别愁眉苦脸的。此行必要碰到些江湖人,万一他们狗咬狗,我也能保住你。”
      我一听这“愁眉苦脸”,便换了副脸。学着那五不戒和尚的样促狭道,“兔儿爷,点个穴都被洒家挣开了,出来混莫要太嚣张。”

      李玉桁被逗笑,嘴角两粒酒窝甚是俏皮。他欣然道,“我年少时上山习武,入门时,师父便用八字教我——上善若水,至柔不争。意为避高趋下,以柔制刚。”
      我,“你练什么功夫?”
      玉桁,“离云点穴指,轻功水上漂,师父又交予我一把软剑,说白了便是,制敌为上,杀敌为下,带你逃走是没问题。”

      “噗!”我一拱手,“玉桁兄莫非是甴巴兄转世?”

      行了一阵,前方隐约亮着灯火。我俩快步前去,终于又见着家客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莲舫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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