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逢叶》望着月亮

31、围巾

　　到了陈旭霖该回家的时候，姜叶冉从卧室找出一条围巾，“这个围巾，是当时想送给你的，没等送你就出国了，这次算是物归原主。”

　　陈旭霖接过围巾，这是一条纯黑色的围巾，没有过多点缀，和他今天这身大衣很搭。

　　六年都没送出的围巾被她一直留到了现在，陈旭霖庆幸自己回来了，才有能让她把围巾送给他的机会。不然她就又多了一个遗憾。

　　陈旭霖照着门口的试衣镜把围巾戴上，姜叶冉看着他脖子后面有一点没整理好，她下意识伸手帮他整理：“后边不太好弄，捋顺一点再系。”

　　两个人恋爱的时候，陈旭霖也曾为她整理过围巾，只不过当时两个人是面对面的，和现在不一样。

　　当时也是在冬天，“冷不冷啊，围巾好好围一围。”陈旭霖为她重新围好围巾，让围巾没有空隙地贴合她的皮肤，一点都不会冷。

　　“陈旭霖，我有时候真的不相信你这是第一次谈恋爱。”

　　“怎么不相信啊，就凭我这么会照顾你？”

　　“怎么会，我谈恋爱会这么肤浅吗？但肯定有一部分是因为你的照顾。”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是不是得奖励我?”

　　“什么奖励啊?”

　　陈旭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示意她亲他一下，“呐，奖励我。”

　　姜叶冉看着他的侧脸，一时让她挪不开眼。

　　他想亲，姜叶冉偏不让他得逞，“不要，不想亲你。”姜叶冉一脸得意的样子逗他。

　　“那我想亲你总行了吧。”说着陈旭霖就在她脸上飞快落下一吻。

　　姜叶冉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两下，“那我还回来。”

　　“哟，还想还回来，那我让你还不过来。”陈旭霖双手捧着她的脸颊，低头吻她的唇，姜叶冉感受到他的呼吸传递给她，在寒冷的冬天也温暖如春。

　　如今他看着镜子里的姜叶冉为他整理围巾，她不慌不忙的动作让他看呆了，他感受到女孩细腻的手无意地触碰他的脖子，他知道两个人的关系终于有了缓和。

　　以前这个时候，他势必会转头亲她，现在却无法实现。

　　之后陈旭霖问过她，“你说我不像第一次谈恋爱，一部分是我照顾你，另一部分呢？”

　　“你是一个本来就很好的人，不是因为在我面前才伪装出来的好，所以每次当我想到你，只要想到我身后有你，就觉得力量无穷，你稳定的情绪让我心安。”

　　“把我说的这么好啊，不怕我骄傲？”陈旭霖把她搂了过来，轻抚着她的头发。

　　“那你呢，你觉得我是什么样子的。”

　　“是月亮。”他脱口而出。

　　“为什么是月亮啊?”

　　“太阳有时亮得刺眼，星星多得让人看不过来，但月亮不管是圆是弯，或明或暗，都是能让人一眼锁定的事物。人对月亮可以代表着牵挂、相思，是想说又无法言喻的情绪。”

　　“那这种情绪要怎么表达？”

　　“找不到合适的方式那就用行动。”

　　姜叶冉知道陈旭霖一直在用他无微不至的行动向她证明，他在认真爱她。

　　“那你是星星，离月亮最近的一颗星星，不用担心我看不到你，我感受得到你的温度，和别人不一样的。”

　　“那星星每一晚会努力向月亮靠近，守护月亮，直到天明，周而复始。”陈旭霖轻吻她的额头，他握着她的手，轻抚着她的手心，感受着女孩儿的手心一点点冒出细汗，星星亲吻了月亮。

　　两个人交错的呼吸就像汪洋大海中刮起的一阵风，海面上泛起涟漪，海鸥在上空盘旋，欢呼雀跃地庆祝起风了。

　　姜叶冉第一次送他礼物，是在她从伦敦回来之后他们已经恋爱的时候，补给他的生日礼物，是一个照相机。

　　这个照相机记录了他们充满爱的一年，仅仅只有一年的幸福，却要用六年的分别做代价。

　　姜叶冉曾把相机里的照片洗出来一部分，另一部分他们分开得太匆忙，没来得及洗出来。但当时的姜叶冉觉得，也没有洗出来的必要了。

　　陈旭霖把相机带走，支撑着他走过艰辛的六年，后来因为相机老化拍不了照片。好在陈旭霖把他们都洗出来做成了相册，放在行李箱的最底层，这些年他换了好多地方，一直用着同一个行李箱。他去哪，行李箱就带去哪，相册就带去哪。

　　他从未放下过她。

　　姜叶冉整理好后才意识到刚才的动作可能太过亲密，她停下来看着镜子里的陈旭霖说：“前面系上就可以了。”陈旭霖照做。

　　姜叶冉站在原地独自害羞，她实在是没忍住刚才的动作，看到他后面没弄好，就下意识想去帮一下忙，她回想着刚才给他整理围巾的一幕幕，她不知道在陈旭霖心中是怎样想的。

　　陈旭霖想的是如果当时相机在身边，如果他们还在恋爱，他大概会拍下这一幕。

　　“那我先走了，晚安。”陈旭霖转身对她说。

　　“嗯，今晚辛苦了，晚安。”

　　屋里只剩下姜叶冉一人，她站在门口发呆，手机震动一声，是陈旭霖发了一张戴着围巾的照片，“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挺好看的。”

　　“你说的好看指的是人还是围巾？”

　　姜叶冉看见陈旭霖发出的质疑，嘴角上扬着回复：“围巾。”

　　“那好吧。”后面又加了一个失望的表情。

　　姜叶冉看着那张照片，点了保存原图，退出了聊天界面。喃喃道“围巾好看，人也挺好看的，和六年前一样，不管时间过了多久，一见到你，还是会心动，还是会想靠近。”

　　这一晚，姜叶冉一夜无梦，睡得很踏实。第二天起来身心轻松，感觉感冒已经好了。

　　不知道是吊瓶的作用还是两个人关系的缓和让她心情变好。

　　姜叶冉跟踪报道一起工地突发意外事故造成工伤事件，包工头始终逃避责任不想为此负责，也拒绝接受采访，这让报道进程很难推进。

　　“张先生，请您配合我们记者，这也是您自证清白的有效途径。”

　　“我没什么好说的，这次事故纯属个人原因，工地将不负任何责任。如果您继续打扰我的时间，我可就要投诉你了，小刘，清人。”

　　她们被赶了出来。

　　“姜姐，怎么办啊，这人一点都不配合。”

　　“先这样吧，我再想办法，别担心。”姜叶冉看着并不配合她工作的包工头走远，想着一直揪着这一个人也不是办法，还得继续往上面找。

　　于是姜叶冉找到了工地承包公司，和总经理约好了时间进行采访。

　　“程先生是吧，我是星耀传媒的记者姜叶冉，针对这次工地突然事故，想问您几个问题，请您配合。”

　　“问吧。”

　　“当事人受伤之后，您是否亲自或者派人代表公司去医院看望。”

　　“当然，毕竟他是我们公司下面的员工。”

　　“那您对于此次事故是怎么看的呢?”

　　“那还能怎么看啊，很明显啊，这完全是由于他个人原因没踩稳梯子，才发生的意外。”

　　“所以您觉得针对这次意外，贵公司不应该负任何责任?”

　　“去医院看当事人不代表我们就应该负这个责任啊，去看他只能算是情分。”

　　采访结束。程启看着姜叶冉走远，才回想着她刚才的自我介绍，“姜——叶——冉”随后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轻笑了一声自言自语，眼神里带着仇恨与窃喜，:“陈旭霖，她就是你的软肋吧，我终于找到了。”

　　姜叶冉回到公司反复看微博里发出来的事发现场视频，当时工人踩着梯子在建筑顶部装修，旁边有人用手机录了全程，留作工地运行的备份。

　　意料之外发生了意外，而这条视频也作为最直接的证据被散布到网上。但姜叶冉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宋川看见姜叶冉坐着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脑，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干嘛呢这么认真。”

　　姜叶冉反应过来，“跟踪报道的一个事件，工地意外事故。我觉得这个视频好像被人动过手脚。”

　　宋川凑过来，和她一起看监控录像，“从当事人爬到顶部到摔倒的那一刻，这中间过程的衔接好像缺了什么。总感觉不自然。”

　　“有吗?”宋川也凑了过去。

　　姜叶冉保持沉默继续看，拉动进度条在这两个时间点之间反复看。

　　终于发现了纰漏——梯子断裂的趋势被剪辑掉了。

　　断裂的梯子和完好无损的梯子角度是不一样的，但当时在现场并没有发现断裂的梯子，是有人故意把梯子藏了起来以防追究工地的责任。

　　姜叶冉猜测会不会是包工头找到了拍视频的员工，命令他把视频做了剪辑，制造当事人是自己不小心坠落的假象。

　　姜叶冉第一时间把这个发现提供给了警方，警方也将其作为重要证据，并多方寻找原视频。

　　姜叶冉不是警官，她只是一个记者，但作为记者，也有义务找到事件的真相，报道事件的真相，而不是跟随舆论的风波成为一棵墙头草，那些在真相下被埋葬的受害者，需要一个发声的机会。

　　姜叶冉也采访了当事人妻子，“姜记者，我们问心无愧，没有根据的话我们是不会乱说的，那个工地的梯子一定是有质量问题的。”

　　旁边的小女孩看样子才刚上幼儿园，看到妈妈哭了跑过来说:“妈妈，你别伤心。”又转头跟姜叶冉奶声奶气地说:“姐姐，你可以帮帮我们吗?求求你了。”姜叶冉的手被小女孩牵住，轻轻晃动着，姜叶冉看着女孩眼睛里噙着眼泪，心瞬间就软了。

　　“好，姐姐会的，你要乖乖听话，等爸爸醒过来。”姜叶冉细声细语地安慰着女孩。

　　原视频还没有找到，姜叶冉却莫名接到程启的电话，说有些事想找她聊一聊。两个人约定在程启的办公室见面。

　　“姜记者，请坐。”

　　“程经理，具体是什么事要单独见一面?”

　　“姜记者，你也知道这个工地事故我们处在劣势，不管警方对我们怎么判决，我们照单全收，但这个舆论的风向，是人可以操控的。”姜叶冉听出了程启言外之意。

　　“程经理，您不用拐弯抹角，有话直说吧。”姜叶冉平静地看着程启，目光炯炯，没有丝毫退缩。

　　“我希望姜记者在不久之后做最后的跟踪报道时能够说此次意外并非工伤，但公司会酌情慰问家属。”

　　“并非工伤?酌情慰问?”

　　姜叶冉觉得他提出来的要求简直不可理喻，这纯属于颠倒黑白。

　　“程经理，我不能接受这个请求，现在视频监控还在调查中。真相是什么，目前我不清楚，但想必程经理一清二楚吧。”

　　“姜记者，不必多言，你就说要多少钱吧，只要不过分，我不会讨价还价。”

　　“程经理，良知和你的生意不一样，它不能用钱来衡量的，我也不可能违背我的职业道德，我会还当事人一个清白，给群众一个交代，这是作为一个记者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姜叶冉头也不回的走了，刚走到门口就被程启的一句话叫住了:“那如果我说这场事故也会关系到陈旭霖的声誉呢。”

　　陈旭霖三个字一出来，她停下脚步。陈旭霖曾经说不想让她卷进他的家庭，可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两个家庭的结合，这是没有办法忽视的困难。也正是因为这样，陈旭霖离开六年想把这一切罗乱解决，给她真正安稳的生活。

　　可只要产生过羁绊，她就无法回避他的家庭，他的生活，和他有关的一切。这一刻她知道，她和他同样没办法彻底抹去他留在自己生活里的痕迹。

　　如今她的工作与他的工作又有了交集，六年前他怕拖累她，独自一人去面对暴风雨，六年后他们都长大了，这次是真正的长大。

　　姜叶冉有足够的能力和他站在一起，无论以什么身份，哪怕不是恋人，只是一位普通朋友也行，就当帮朋友一个忙，更何况他们是曾经相爱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