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逢叶》望着月亮

19、答案

　　“程桉，你是吗，你是不是就在我身边?”

　　陈旭霖没做声，确认她睡着后才小声应道:“是我，我就在你身边。”

　　拔针后，陈旭霖帮她按着针口，确认不再出血后，又心疼地揉了揉，看着她纤细的手腕想到上一次牵她的手，还是在小时候玩游戏时。姜叶冉从小就很瘦，感觉像握着骨头一样。

　　“你要多吃饭，像我一样强壮。”当时程桉是这样告诉姜叶冉的。

　　“不强壮我也什么都不怕。”女孩儿脸上天真烂漫的笑容绽开，那时是他们什么都不怕的年纪。

　　陈旭霖回想小时候的对话，看着熟睡中的她，轻声笑着:“傻瓜，什么都不怕还让我这么担心。”

　　第二天，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宽大修长的手，为她遮挡着从医院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他就这样让她靠在自己肩膀过了一夜。

　　姜叶冉恍然回到了高三那年夏天，刚刚模考完的上午，高考生们迎来了几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下午还要继续上课，姜叶冉选择趴在教室睡觉。

　　那天天气异常炎热，但仍然阻挡不了陈旭霖和杨俊用仅有的几个小时去打篮球的热情。杨俊让陈旭霖在班级等他，他去上个厕所。

　　陈旭霖来到杨俊的班级，班里只有三四个人，都在睡觉休息，陈旭霖一眼就注意到了姜叶冉，她的座位靠窗，阳光正好照在她脸上。姜叶冉实在太困了，阳光把脸照得通红，她也没醒过来。

　　陈旭霖悄悄走过去，伸出手挡住了阳光，还有一点阳光没有被挡住，在她脸上形成了明暗交错的阴影，陈旭霖看着熟睡的姜叶冉，无意识地笑了。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广播中高一高二的下课铃响了，姜叶冉被吵醒了，陈旭霖马上收回了手，这时杨俊在门口说:“走啊，打球去。”

　　“来了。”

　　在姜叶冉转头之际，他已经向教室外走去，留给姜叶冉一个青春活力的背影。那时的姜叶冉一心投入到学习，根本没有在乎那个男生是谁，只是睁眼的瞬间，记住了那只宽大修长，转瞬即逝的手。

　　几年过去了，在英国的夏日，又出现了这样的场景，这次她不会再错过了，她确信这只手就是当年为她挡太阳的手。

　　她转过头对上了陈旭霖眼底通红的眼睛，一看就是熬夜之后的状态。姜叶冉一时不知道该问什么，问当年为她挡太阳的是不是他，还是问为什么不远万里来到英国。

　　“醒了?”

　　“嗯。”

　　她要谢的可太多了，谢他跨越大洲大洋来找自己，谢他让自己靠在他肩膀，谢他帮自己挡了两次烈日。

　　“头还疼不疼?”

　　姜叶冉摇了摇头，他问什么她回应什么，有好多话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满腔的情绪如暗潮汹涌。

　　“我去给你买早餐。”

　　“你......”

　　“马上回来。”陈旭霖打断了她要问的话。

　　高中那次帮她挡阳光留下的身影，他第一次自我介绍因她接电话错过时的身影，以及被杨俊拉着看篮球时身边人口中喊着“陈旭霖”后她不经意将目光投向他的身影......逐渐与眼前这个为她买早餐的身影重合，不同的是，眼前这个人现在已经让她感受到了安全感。

　　姜叶冉想起刚才被陈旭霖打断的话，忽然就想明白了，问与不问不重要了，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陈旭霖，不管是地震救援那天，还是过生日那天，以至于你现在赶来英国，只是为了能照顾感冒中的我，这些心跳加速的时刻我都无法再回避了。”

　　“我藏不住了，我不得不开始正视自己的内心。那些日子的开心，伤心，失望和感动，好像都因为和你一起经历才令我记忆犹新。”

　　“以及看到你顶着这么大的压力，我会感到心疼的那些日子，都在证明着我在慢慢喜欢上你，但现在我找到了答案，也清楚了自己心意，陈旭霖，我喜欢你。”

　　“所以，你等等我好吗，等我回国，我会调整好恋爱的状态。怎么办，我好像不太会主动，但又好害怕错过你，还有，你会喜欢我吗?”

　　“还不知道你早餐爱吃什么，就都买了一点。”

　　陈旭霖在她旁边坐下，把早餐递给了她。

　　“谢谢你能买机票过来，下次别这么花钱了，你也挺不容易的。”姜叶冉看着早餐低声说。

　　陈旭霖低头不做声，姜叶冉用手指碰了碰他的胳膊小声询问，她自己都没觉得竟然有点哄她的意味:“听到了没?”

　　见陈旭霖一直颔首沉默，她接着说，“我挺过意不去的，这么远的距离，你本来就......”

　　“姜叶冉，没人逼我这么做，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他堵住她要说的话，不想听她的抱歉，她不需要内疚，起码对他不用。

　　姜叶冉的眼中映着他的眼睛，他心中的话呼之欲出:“这都是我求之不得的，为了你愿意这么做。”

　　随后陈旭霖轻声落下一句，“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姜叶冉将早餐分给他一部分，“大学那边请假了吗，要不老师该以为你缺席了。”

　　“请假了。”

　　“你一会儿是不是要回去上课了？”

　　“嗯。”

　　“吃完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你能来我就已经很感激了，你快回去吧，别再耽误课了。我也得赶快回去上课了，时间太紧没时间送你了，下次一定，啊不，下次别赶这么远的路，等...等我回去。”

　　最后四个字是她犹豫后才说的，姜叶冉看着手机的时间起身要走。

　　“你...要不要下午请个假来打针，别到了晚上才来，不安全。”

　　其实陈旭霖想说:“如果晚上打针你睡着的话，连个可以靠的肩膀都没有。”

　　“好，不用担心啦，我今天感觉好多了。”姜叶冉尽量笑得很轻松不让他担心，“那个...我...”

　　“怎么了?”陈旭霖以为她还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这一瞬间他都打算取消机票继续陪着她了。

　　“没什么，你也照顾好自己，拜拜。”姜叶冉最终也没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姜叶冉。”陈旭霖叫住了转身的她。

　　姜叶冉停下回头，“等你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有什么话不能微信里说。”姜叶冉带着些许苦涩，但依旧笑着问他。

　　“只能当面说。”

　　“好。”

　　姜叶冉坐上回学校的地铁，找出行卡的时候脑袋里还想着他究竟会跟自己说什么，一翻包才看见包里多了一个水杯，她才可能是陈旭霖偷偷放进去的。

　　这时姜叶冉手机振动了一声。

　　“我到机场了，你的那个水杯保温效果不太好，我重新买了一个。怕你不收下，我就悄悄放你包里了，别生气行吗?”

　　姜叶冉看着包里的水杯，明显比自己的水杯要贵，他晚上接水的时候发现热水保温时间很短，陈旭霖就想着明早给她买一个。姜叶冉知道自己的水杯确实用了好久该换了，可陈旭霖只帮她接了一次热水，就发现水杯的保温效果不好。

　　在没有告诉她的情况下擅自把水杯给她，他害怕她生气。但姜叶冉发现自己对他气不起来。

　　“嗯，没生气，谢谢你能注意到这么多，注意安全。”

　　在还不确定陈旭霖是什么态度时，姜叶冉只能靠猜测，靠试探去寻找他也喜欢自己的蛛丝马迹。

　　从两个人在图书馆第一次相遇到现在，陈旭霖完全隐藏不住对她的喜欢，准确来说是暗恋。

　　那些下意识的行为，和她曾怀疑他很了解她的那些举动，都是陈旭霖喜欢她的蛛丝马迹，只是姜叶冉没有察觉罢了。

　　她一次次的心动都是陈旭霖对她的喜欢带来的，但当时的姜叶冉却只把他当做普通朋友，以为陈旭霖不会对她产生其他感情。

　　“你看看衣服口袋里。”

　　姜叶冉摸到了两个棒棒糖，“什么时候放的?”

　　“昨天晚上你睡着的时候。”

　　又是一年六月一日。

　　想到去年六月一日他也是给了自己两根棒棒糖，姜叶冉看着手机页面，一想到自己靠着陈旭霖睡了一夜就觉得难为情。本来还只是普通朋友，又不确定他喜不喜欢自己，就这样跟人家这么近距离靠了一夜。

　　昨晚的姜叶冉头昏脑胀，迷迷糊糊中看到陈旭霖来了就觉得有了靠山。她后知后觉，也只是回忆到她靠在他肩头。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脑袋阵痛时，还会不自觉抓紧陈旭霖的手，身体紧贴着他，他几乎要把她抱在怀里了。他克制着自己的举动，只能轻拍她的后背安慰着，两个人并排坐着，也的确不太容易拥抱。

　　他多希望疼的是自己，坐在她身边却不能为他分担一点痛苦。

　　姜叶冉盯着手机愣了半天，回过神来时，陈旭霖又发来一条消息。

　　“记得你之前说程桉会在六一儿童节的时候留棒棒糖给你，所以你还记得地震救援那天我说你俩的约定都会实现的，现在不就在慢慢实现嘛，小朋友收棒棒糖，应该的。”

　　姜叶冉突然想到在她生日那天陈旭霖对她说，“你在我这儿与年龄无关，当小朋友也没关系。”

　　姜叶冉盯着对话框里“小朋友”三个字，不知不觉红了眼眶，眼泪险些掉下来。

　　“你又不是程桉，没有义务帮他完成我们之间的约定。”姜叶冉泪眼朦胧中打着字。

　　姜叶冉昨晚梦见程桉了，梦见他就在自己身边，但她不知道自己说了梦话，也不知道在她熟睡时，陈旭霖低声承认了他就是程桉。

　　像有一块大石头堵在她的胸口，短短几分钟，她心里不止一遍想过，“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这次来见我又是什么理由，你想亲口跟我说的话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对我好，为什么有时候感觉你若即若离，却又在我需要你的时候及时出现。在你眼里，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些困在心里的问题，都只能等到回国之后当面问清楚。几个月后，在她还没将这些问题问出来的时候，陈旭霖就已经给了她答案，这所有的一切，背后的原因都是他喜欢她。

　　“你是不是又想问什么理由?”引用姜叶冉那句“没有义务帮他完成我们之间的约定。”

　　“是。”

　　“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

　　姜叶冉又气又想笑，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喜欢设悬念。

　　后来姜叶冉知道他要当面跟自己表白时，才明白他一直都在尊重她，让她的恋爱有一个明确的开始。

　　而不是在微信里草率落下一句“理由是我喜欢你。”

　　“理由真的那么难说吗?”姜叶冉打下一个疑问句发送

　　“很难说。”

　　姜叶冉心想:“有多难说，是喜欢吗?但好像只有我的喜欢说不出口，在还没确定你心意之前，很难主动说出“喜欢”二字。”

　　“等你回来，把送你项链的理由一起都告诉你，相信我，我会给你答案的。”

　　“好。”

　　飞机飞入云层，陈旭霖心里翻山倒海。

　　怪时间太匆忙，怪自己不够勇敢，连棒棒糖都没当面给她，没能当面叫她一声“小朋友”，陈旭霖一想到姜叶冉听到“小朋友”后害羞的表情，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姜叶冉到了学校，往教室走的过程中还在想，如果刚刚两个人在微信里聊的内容，他能面对面对她说该有多好，能亲自听见他叫“小朋友”多好。

　　不知不觉中，姜叶冉开始贪恋他的声音，贪恋他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贪恋他的肩头能让她靠一靠。

　　也希望自己能够陪陪疲倦的他，生活给了他太多压力，她想成为那个能倾听他的人。

　　她喜欢的是他，更是他身上的力量，一种让她越陷越深，越来越想靠近的力量。

　　陈旭霖日记:“六月一日，飞到英国见了小叶子，输液时她紧紧靠着我，那一刻好想马上就成为她的男朋友，可是我必须等她回来郑重地告诉她。好舍不得和她分开，希望她能平安健康度过接下来的三个月。”